银杏林by山中云雾

银杏林by山中云雾

翌日清晨，江祈安趴在座位上补觉，他被昨晚宋宁谦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得不轻，一整晚都没睡着。

他支着的手臂掩住了大半张脸，只能从手臂的间隙里隐隐看到他锋锐的下颌线线条，蓬松的发丝反射着从窗外射进来的光，无端温和。

白色蓝领的校服衬衫裹出了弓起的肩背轮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昨晚一整晚都没想明白，女生给他表白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有男生给他表白，他长得很像gay吗？

而且这个人还是宋家的继承人宋宁谦。江家、宋家和苏家三家世交，因此父亲曾无数次提到过他。

江长宁说：“宁谦那孩子优秀的很，很聪明，很努力，还乖巧听话。

不像你，叛逆的很，我让你往东你往西。

你说你不想继承家业，想去追逐自己的梦想，我答应了；你说你想上一中，不想上国际高中，我答应了；你说你想住校，我也答应了。

我都答应你了，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儿，也答应一下我的要求吗？”

同样无精打采的还有宋宁谦，他眼睛还在书上，嘴也张着在读语文文言文，可脑子早就已经飞远了。

他满脑子都是江祈安昨晚的反应——

他僵在原地足足十多分钟，脸早已红成了西红柿，嘴张张合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宋宁谦叫了他两声，他才恍然回过神来，胡乱地将情书塞回他手中，道：“我是直的，不是gay。”

说完便逃也似的爬上床，慌乱地拉上床帘不理他了。

直到上课铃打响，江祈安还没醒。

苏译铭戳了戳他，道：“江哥，上课了。”

江祈安缓缓坐了起来，因着美梦被打断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都很凶。他眼下带着些许青黑，因皮肤过于白皙，显得更明显了。

他好像心情很差，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写着不爽。

“哎江哥，你怎么都有黑眼圈了，不会是熬夜内卷了吧，你别卷啊，你都熬夜学那我们就都不用睡觉了。”

江祈安没答话，从桌洞里掏出一套试卷，看向走到他面前赵强。

赵强道：“祈安，把你的试卷给我。”

江祈安将试卷递上，赵强看着书写工整，一题不落的试卷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又看向苏译铭的试卷——龙飞凤舞，步骤写得乱七八糟，每次勾画都是一个大黑团子，一页的压轴题一片空白。

“看看你写的试卷，一把破字跟草一样，压轴题又没写，这道又不难，一看就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学习态度一点也不端正，怎么考出高分？！”

苏译铭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试卷，发现赵强好像还真就没冤枉他。他看向自己写的一道大题——完蛋，看不懂。

数学和物化生的老师都喜欢拿江祈安的卷子讲，因为他的试卷字迹工整、步骤完整、正确率都很高，经常能拿到满分的成绩。所以也被班里的同学起了个外号——理科战神。

他不偏科，数学和理综成绩尤为突出，语文和英语也是拔尖儿的那一批，所以就又获得了一个外号——六边形战士。

被起的外号太多了他也免疫了，随便他们怎么叫。

晚上七点，预备铃打响，还在操场上打闹的学生们都开始往教室走去。

晚自习开始，喧闹的教学楼在眨眼之间就变得安静下来。

窗外是漆黑寂静的夜空，点点星光缀满天空，屋内白炽灯长明，一个个青春活力的少男少女们正在一摞摞的试卷和书堆里快速地刷着试卷。

众所周知，A1班的学生刷题和坐了火箭一样快，不管是哪个班的学生都要被他们撵着打。

宋宁谦正在做英语卷子。

高中英语成绩特别好的人一般分为两种。

一种是狠背型，这种人都能把每句话的主谓宾定状补精准拆解开，讲透每一处语法点，哪道题为什么要选这个而不是选那个，对在哪错在哪一眼便能看出来。

这种人的词汇量、背的句型、语法、课文都会是海量的。

另一种就靠俩字：语感。

只要看看两种人的卷子就不难判断出哪个同学属于哪种，前者做题喜欢圈圈画画，卷子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痕迹，后者则基本只会有ABCD和填的各种单词。

A1班的学生就都泾渭分明，班里英语第一的英语课代表段开阳，还有温如玉、乔思月以及中游的班长都是语法型，江祈安则是少有的语感型。

“江祈安，这道题怎么做？”

“选A。”

“为什么？”

“读一遍题不就顺出来了。”

宋宁谦沉默了，心道：平等地讨厌所有的语感狗。

江祈安将宋宁谦的英语卷子抽走，在那题上画了几道，简单写了几个用法。

“会了吧？”

宋宁谦看了几秒，随即点了点头，道：“会了。”他又问道，“你为什么语感这么好？我就没有读一遍题就能顺出答案的技能。”

“我上小学之前一直待在美国，天天听天天说，英语算是我的第二母语，自然语感好。”

“噢噢，原来是这样。”他又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心情很不好吗？”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你今天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制冰机。”宋宁谦斟酌了一下措辞，“都冻着我了。”

江祈安：……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打响，苏译铭第一个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扭头看向江祈安，问道：“江哥，你数学卷子写完了没？我压轴题第三小问不会，你写完的话给我参考参考呗。”

江祈安冲桌角的数学卷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拿。

三分钟后，苏译铭大声道：“靠，原来是这样，是我想复杂了。”

他扫了一眼那题的第一、二小问，随即疑惑道：“江哥，你第一二问的答案怎么跟我的不一样？”

江祈安抽走苏译铭手中的两张试卷，扫了一眼他压轴题第一二小问的答案，随即眉头轻皱。

手指点了点他写的龙飞凤舞的草书，道：“你写成这个样子谁能认出来，数学老师今上午可真就没冤枉你。从小就练的那些毛笔和硬笔书法你都练到狗肚子里去了？”

苏译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当然还是没丢的，作业太多了我就写得乱了点儿。”

他又看了眼江祈安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江哥，你不开心吗？”

今晚第二次有人问他心情好不好，他皱了皱眉，问：“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写着不爽，浑身上下冒了一天的冷气儿了。”苏译铭反问道，“这都不算心情不好？”

他还来不及询问江祈安话中的“你们”是怎么回事，就被钱锦安叫走开始挨家挨户地吃“流水席”了。

这是A1班的传统，每节晚自习之间的课空，A1班的大部分学生都可能会出现在除自己课桌以外任何地方。

在这里，你总能看到某个学生拿着试卷从其中一排的第一个桌开始，如果有不一致的就继续往后问，经常能从第一个桌一直顺到最后一个桌。

找个各科比较好的同学，然后就开始对答案，遇到答案不一致的地方就再找一个人对。

比如找温如玉对语文，找段开阳对英语，理科则全都可以去找江祈安。

但在他们看来，江祈安脾气有些古怪，性格也很高冷淡漠，不怎么爱说话。

所以与江祈安不熟的同学一般都会去找脾气好，性格又温柔，更好相处的宋宁谦。

晚自习结束时，天空早已黑透，江祈安和宋宁谦一起回宿舍。

宋宁谦走在前面，天空之中群星环绕，星光璀璨，好似一条华美的星河，笼在少年人的头顶，洒下一片月华，为他披上了一层华贵的月光纱衣。

他突然回过头来冲江祈安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他站在路灯下，白炽灯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他身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发光。

他的头顶笼罩着满天星辰，使他整个人都更添几分圣洁，宛若谪仙。

江祈安整个人都顿住了，心脏在胸腔中“扑通扑通”跳动的响声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他手腕上的心率检测手环又发出了“滴滴”的警报声，提醒主人此时的心率过快。

机械的滴滴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尤为清晰，他慌乱地把它扯下，迅速地塞进口袋。

微凉的晚风带来宋宁谦的一句话：“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要死缠烂打地追你，不达目的不罢休。”

是啊，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最美好的少年时期。没有必须的原因，也不会去考虑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只是因为喜欢，就去做了。

随性而为，随心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