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旧事连城迟殷双男主小说

新城旧事连城迟殷双男主小说

后门外的洗手台旁蜷缩着一个人。

下了补习班回来的迟殷站在不远处，仔细盯着那个角落。

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要不要报警？迟殷犹豫了一瞬，朝四周望了望。这个角落位置很偏，没有路灯，只有自己回家会朝这里走，所以没有其他人。

迟殷从包里拿出手电筒朝那边照了照。

灯光一打才发现，那人被一身黑色衣装隐在暗处，实际比想象中更大一坨，尽管灰头土脸，但不像死了的。

迟殷改变了主意。

他走上前，踢了踢对方。

踢了两下没反应，再踢两下。

还是没反应，迟殷蹲下来，凑近闻了闻，又伸手去探对方鼻息。

有呼吸，浅浅的，热气喷在他的手指上。

怎么办呢？迟殷不太想报警，警察一来整条街都知道了。本来没多大的事，但人多嘴杂，传到奶奶耳朵里白让她担心。

他推了推这人的肩膀：“你好？”

“能起来吗？”

人看起来没事，也没有酒味，但不知道为什么叫不醒。

快九点了，迟殷琢磨，奶奶还在家里等他，要不就当没看见？进去把门锁锁好，没准第二天这人自己就走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迟殷便不打算管了，他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

楼道里黑黢黢的，迟殷伸手去按灯的开关。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力道撞了一下。

开关没按到，身体趔趄着向前倒去。

但又被后面那人捞住了。

咔哒一声，门上了锁。

还算好，迟殷庆幸，后门直通二楼他的房间，奶奶的房间在一楼，要从前院进去。

他很冷静，完全没有挣扎，毕竟对方人高马大，没准还有武器，迟殷不敢冒险。

原来这人昏迷一直是装的，他想干什么呢？跟自己进屋，抢劫吗？

迟殷举起手，有商有量：“哥，我不反抗，你想要什么？”

耳旁传来一声低沉的“进去”。

迟殷听话照做，摸着黑上楼。台阶窄小，还带转弯，他自己走习惯了没什么，身后的人两眼一抹黑，走得磕磕撞撞。

“能开灯吗？”进房间后迟殷问道。

那人犹豫了片刻，说：“开吧。”

灯光亮起来，迟殷没回头，静静等着。

这里是他的起居室，摆着一张床，几个柜子，一张书桌。桌子上堆满了书和试卷，乱糟糟的，也没人收拾。迟殷的奶奶只管他吃饭睡觉，学习想管也无能为力。她腿脚不方便，平时几乎不上二楼。

迟殷等了一会儿，试探道：“哥，我能和我奶奶说下吗，她还在等我回来，我喊她一声她就去睡了。”

身后的声音说：“转过来吧，别怕。”

迟殷转回身，看到那人靠墙站着，这会儿房间敞亮了才看清，对方身上应该是带着伤的。

他把书桌前的椅子搬出来给对方坐。

那人好笑：“这么信任我啊？”

迟殷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因为对方长得人模狗样，看起来不像坏人，也很好说话，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人坐下了：“谢谢，去跟奶奶说一声，别让她担心。”

迟殷打开窗，朝楼下喊奶奶。奶奶耳朵不好，喊了好几声才应：“回来喽？”迟殷说回来了，过了一会儿，楼下的灯暗了。

迟殷把窗户关上，锁住。房间很小，平时也没人来，没有其他椅子。他坐到床上，好奇地盯着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已经脱了外衣，正在脱里面的黑色体恤。他大大方方，也不怕迟殷看。体恤扔到地上，腹部的伤口也暴露在迟殷面前。

“放心，”男人说，“我处理干净了。”

处理干净，什么意思？迟殷没多问，手忙脚乱地去找纱布。他之前受伤的时候用过，在哪儿呢？先翻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扔给男人：“洗手间在半层转角那里，你去擦一下吧。”

男人说：“谢谢。”

又问：“这里没其他人？”

迟殷说：“这个门洞只有我家，我家就我和奶奶，没有其他人。”

男人点头：“我怕吓到别人。”

迟殷心说，你怎么不怕吓到我。

男人开门出去了，迟殷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纱布。他又坐回床上，望着门口。书包里装着各课作业，他紧绷的神经以男人为借口，暂时得以从学习上移开。

迟殷是复读生，毫无学习天赋，也缺乏努力。再读一年，成绩还是那样，与本科分数线你追我赶，难舍难分。

男人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他洗干净了身上的血水，上半身赤裸，刀口显得异常醒目。看到纱布，问能不能用。迟殷递给他，他便给自己包扎，手法看起来也不怎么熟练。

迟殷：“你被人捅了一刀啊。”

男人朝他笑笑，那张脸很好看，让人心生好感。

他说：“是的，好惨……嗯，有没有我能穿的衣服？”

迟殷看着他高大的身材，壁垒分明的腹肌，酸道：“……没有吧。”

但还是找了一件加大号的体恤出来。

男人说谢谢，接过衣服穿上。衣服小了，紧紧贴在身上，跟紧身衣似的。他又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迟殷心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答道：“迟殷。”

男人点头：“你可以喊我陈哥。”

迟殷不知道是哪个“chen”，他前后鼻音不分，niceboat的诚哥倒是认识。

还好陈哥耐心地补充了下：“陈伟。”

好普通的名字，全国有二十多万人同名，和那张脸一点都不匹配。

陈伟换好衣服后，仰头靠在墙上，看起来有些疲惫。过了片刻，他的视线扫过来，问迟殷：“小孩，你身上有钱吗？”

迟殷：来了，这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吗？

他爸妈在外打工，每年的生活费给他奶奶。迟殷没什么零花钱，但平时节俭，高中三年总共存了一千来块钱。他从抽屉里翻出来，给陈伟看。

陈伟：“明天去帮我买个手机，再买张一次性卡，好不好？”

迟殷迟疑道：“你会还我钱吗？”

陈伟笑了：“十倍还你。”

迟殷把席子摊开，又在上面垫了一条薄毯，让陈伟在地板上将就了一晚。

他读书读傻了，把一个陌生、不知危险性的男人留在家里，不觉得害怕，反而还有点兴奋。

但睡觉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把钱压在了枕头底下。

第二天，迟殷很早就醒了。他下楼和奶奶一起吃早饭，吃完去街边买了一份带给陈伟。

陈伟还在睡，迟殷把早饭放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出门去替他买手机。

三公里外有一家手机城，里面都是私人柜台，坑很多。

迟殷把自行车停在车棚里，付了五毛钱，不然出来的时候可能车就被偷了。

他花三百六十元买了个手机，电话卡三十元，自带话费套餐，还能选个相对来说比较靓的号码，没有四，带一个八。

回去的路上，去书店买了老师推荐的习题册。

到家整十点，陈伟已经起床了，正坐在书桌前吃早饭。

毯子和席子都收了起来。

“回来了，”陈伟摇了摇手中的鸡蛋饼，“谢谢。”

“不用谢，”迟殷把手机给他，“记得十倍还我。”

陈伟起身把座位让给他：“做作业吧，我出去打个电话。”

迟殷垮起脸，他厌学，但书总是要念的，没办法。

陈伟出去后，迟殷走到门后偷听。

老房子隔音效果差，但陈伟离门有一段距离，说话声音也很轻。通话时间不长，大约两分钟，直到最后两句，陈伟可能是往回走了，迟殷才听清楚。

一句是“要准点送到”，另一句是“谢谢”。

迟殷赶紧跑回书桌前，翻开书，假装在做作业。

刚坐下，身后的门就开了。

迟殷的心砰砰直跳，仿佛窥见了什么秘密。他低着头，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连题干都没读，胡乱选了个C。

“啧，”陈伟的阴影罩在他头上，“怎么选C。”

“啊？”

“选B，这个是基础题吧。”

迟殷：“……”

陈伟在床上坐下了，迟殷硬着头皮做了几道题。他英语成绩本来就不好，一紧张，更是错误百出。

迟殷叹了口气：“哥，你别老盯着我看。”

陈伟：“我看你写作业。”

迟殷问：“你不走吗？”

陈伟似乎是考虑了一下：“不走可以吗？”

迟殷心想，你还挺有礼貌的。

他问：“你是坏人吗？”

“这个问得未免有些晚了，”陈伟无奈道，“像十岁小朋友会问的问题。”

迟殷于是换了种说法：“你会伤害我吗？”

“哪种伤害？”陈伟好像意有所指，但又话锋一转，“不会，放心。”

迟殷没什么不放心的。老街出口就是派出所，有个民警还住他家斜对门。这片区域小偷小摸不少，但谋财害命没有，他家一穷二白，没什么能被偷的。

他怀疑陈伟是黑社会的，但黑社会应该不太在东区活动，据说在靠近新城的地方。国家扫黑除恶，邻居说连黑老大都想洗白了，计划跑到新城搞个官做做，最近安分不少。

迟殷没接触过黑社会，顶了天路上勒索学生的小混混。他对黑社会的印象来自电影，电影演员长得帅，就跟陈伟一样，他们的角色往往多姿多彩，有许多无奈，更甚至是卧底。

卧底，陈伟会是警察吗？

迟殷作业写得心不在焉，二十道选择题做完，一对答案，错了十三道。

安静了片刻的陈伟突然开口：“你英语不太好？”

迟殷吞吞吐吐：“……今天没发挥好。”

陈伟提议：“我教你？”

迟殷转头看他，陈伟说：“为了表示感谢，而且我英语挺好。”

多个免费家教没什么坏处，不过迟殷更多是好奇，便让陈伟给他讲题。陈伟的英语确实很好，发音也漂亮，但教学水平不怎么样，授课鸡同鸭讲。

迟殷：“……算了。”

陈伟好像有点疑惑。

迟殷换了张数学试卷，总算找回一点解题思路。

陈伟被学生拒绝，无事可做，只能拿出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在发消息。空下来，他就去翻迟殷的书柜，在外侧课本的遮挡下翻到一排漫画，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中午，奶奶在楼下喊迟殷吃饭。他合上课本，对陈伟说：“哥，我下去吃饭，给你买点什么吃？”

陈伟：“都可以。”

迟殷下楼，帮奶奶把菜端上桌。只有两人吃饭，菜色非常简单。电视开着，音量很大，放着本地话演的情景剧。

奶奶说：“殷殷，多吃点虾，新鲜的。”

迟殷不爱剥虾壳，但吃了不少。

吃完饭，奶奶去睡午觉了，他把碗洗了，出门给陈伟买饭。

走出弄堂是一条老街，沿街开着各种店铺，都是自家住房改造的，吃的也有不少。迟殷随便买了份炒饭，毕竟他没多少钱，不知道陈伟待多久，花出去的钱什么时候收得回来。

提着炒饭上楼，迟殷放缓脚步，在门口停下，把耳朵贴到门上，跟做贼似的。

里面没声音。

他想听到什么呢？窥探对方的秘密是一件有趣的事吗？

迟殷说不上来，或许只是读书太累太无聊了。

他打开门，陈伟还在看漫画。

陈伟听到开门声，抬头望过来，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殷殷，回来了。”

迟殷：“……”

“不要叫我殷殷。”

陈伟不解道：“为什么？你奶奶叫你殷殷。”

迟殷问：“不觉得像女孩子吗？”

他把塑料袋递过去，陈伟放下漫画，理了理书桌，把饭盒放到桌子上：“谢谢。”

“这个也要十倍还我。”

陈伟：“小财迷。”

桌子被占用，迟殷没法做作业，正好偷偷懒。他瞥了一眼陈伟看的漫画，一下子僵住了。

《绝爱3》。

就只有这么一本，出于好奇，他在书店里随手拿的。

解释还来得及吗？

迟殷心如死灰。

他默默把书收起来，藏到书柜角落，换了一本《猎人》放到原位，僵硬地说：“这个好看。”

陈伟没有拆穿他，要笑不笑的。

迟殷心想，你笑什么，自己看得挺起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下午赶紧去把这批借的漫画还了，全部换成少年漫画。

迟殷赶了两天作业，过完周末，作业还是没有写完。

周日晚上，他整理好书包，准备第二天早一些去学校，挑成绩好的抄一抄。

陈伟在这里住了两天，整天无所事事，捧着手机发消息，新借来的漫画也已经被他看完了。没有娱乐活动，他开始翻迟殷的教科书和习题册，甚至考试试卷。

最后得出结论，这个成绩有点危险。

迟殷没理他，任课老师整天耳提面命，他已经麻木了。

睡前，迟殷问：“哥，我明天开始上学了，你在家里吃饭怎么办？”

陈伟说：“中午就不吃了。”

迟殷觉得他可怜巴巴的，像等待主人投喂的宠物：“你现在还不能出门吗？”

陈伟说：“可以，但人太多。”

迟殷一想也是，附近都是闲散人士，每天盯着哪家又有什么八卦，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你什么时候走呢？”

陈伟反问：“这就急着赶我走了？”

迟殷老实说：“我没钱。”

吃得差点，一天饭钱也要二三十元，他那点存款够吃几天的。

黑暗中，陈伟似乎闷笑了下：“知道了。”

第二天，迟殷给陈伟买好早饭，骑着自行车去学校。

他到得早，教室里没几个人。迟殷走到第一排，挑了个成绩相对好的，跟人打了声招呼，回座位填答案。

抄也有抄的学问，不能抄得一模一样，有些难度高的就空着。

七点三十分，学生陆陆续续进教室，班主任也站到了门口。迟殷把借走的试卷，连着自己的作业一起交到第一排。

随后跟着大部队走出教室，去走廊上排队，参加升旗仪式。

迟殷按部就班上完上午的课，午饭是学校统一配备的盒饭。他一边吃，一边想到家里的陈伟，早上买早饭特意多买了一些，陈伟应该不至于饿肚子。

下午，模拟考成绩全部下来了。

迟殷这次考得不错，高出分数线三十分。老师鼓励说努力一定有回报，希望他再接再厉，把成绩稳住。

迟殷开心归开心，但觉得和努力没什么关系，这次运气好而已。

下午的课程是分析试卷，五点左右，被数学老师占用的晚自习终于结束了，迟殷踩着脚踏车回家。

骑到弄堂口，顺便把陈伟的晚饭买了。

炒饭的叔叔问他，小迟啊，这几天怎么天天来，是不是奶奶身体不太好。

大家都是邻里街坊，彼此认识，迟殷只好骗他说：“不是，我最近嘴馋了。”

他蹬着自行车，把装盒饭的袋子挂在把车手上，穿过堆满杂物的弄堂。

初夏的风追着他一起跑，迟殷心情不错，或许因为模拟考的成绩好。他一路与认识的叔叔阿姨打招呼，他们喊他小迟，亲密一些的会叫殷殷。迟殷长得好看，个子也不高，大家从小看着他长大，似乎还没有意识这个孩子已经成年了。

回到家，奶奶备好了晚饭，迟殷把自行车停到前院，先去二楼给陈伟送饭。

天还亮着，房间里没有开灯。

陈伟好像在等他一样：“回来了，小迟。”

陈伟后来不再叫他殷殷，或许是因为迟殷说不喜欢，又或许是因为这个称呼太亲密。

迟殷把饭给他，放下书包：“哥，你今天都在干什么？”

陈伟谢过，反问道，“心情很好？”

迟殷不好意思说原因：“还行吧……”

他打开灯，把窗帘拉上：“你饿不饿？”

陈伟说没事，迟殷看着他吃了一会儿，动作慢条斯理的，确实不像饿了的样子。

“哥，我先下去吃饭。”

奶奶今天蒸了一条鲈鱼，老人家觉得多吃鱼虾聪明，总喜欢做这些。虾还好，迟殷不喜欢吃鱼，勉强吃了一点，就收拾了碗筷，迫不及待地跑上楼。

陈伟侧坐在书桌前，一边吃饭，一边按手机。

他人高腿长，腿塞不进桌子下面的空档。

见迟殷上来，陈伟加快了速度，过了一会儿，擦干净桌子，把书桌让了出来。

迟殷坐进去，高度正好。

陈伟出去扔垃圾，进来后坐到床上。这两天都是这样，迟殷写作业，他就坐在床上看着，或者拿几本书翻翻，也不干什么正经事，一幅无业游民的样子。

迟殷终于忍不住问：“哥，你不上班吗？”

陈伟撩起体恤让他看刀口：“工伤。”

迟殷于是更加确定他就是黑社会。

他没心思写作业，又问：“工伤会有赔偿吗？”

陈伟说：“嗯，公司福利不错。”

说完又补充：“放心，十倍还你。”

黑社会能有什么公司，迟殷在心底吐槽，但转念一想，这毕竟不是个光明正大的行当，陈伟不想让人知道也正常。

迟殷琢磨着如何套点话：“那怎么才能进你们公司呢？”

“嗯？”陈伟盯着他看了会儿，“嗯……读书好吧。”

迟殷翻了个白眼。

还给你装上了。

陈伟摸了摸他的头：“快做功课。”

迟殷做作业十分拖拉，特别是理科，不会做的就耗着，钻牛角尖，少动脑子就当休息了。

前两天陈伟光看不说，迟殷想当然以为他不会。这哥年纪二十五、六，别说没读过大学，就算读过，也早就还给老师了。

今天陈伟却突然说，我教你吧。

迟殷不置可否。

陈伟解释：“这两天看了你的课本。”

迟殷心想，你还能记起三角函数公式吗？

尽管疑惑，他仍打算让陈伟试试，不过毕竟有英语的前科，并不看好对方。

没想到，陈伟教理科顺溜多了。

试卷最后两大题，在陈伟的讲解下，迟殷竟然都听懂了。

他对黑社会的判定产生了怀疑。

自己读起来像天书的题目，陈伟看了两天书就解出来了，他应该很聪明吧。聪明人为什么要混黑社会？这些组织没前途，早晚会被取缔。

迟殷犹豫道：“哥，你在公司职位高吗？”

陈伟好笑：“会解题职位就高？”

迟殷瘪瘪嘴，没有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