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我清梦by若非故树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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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时姜宜莐回乡下来了，他还是第一次在老院看到袁蘋章，仔细问了问他志愿填报情况，听说袁频章最后填了明南大学的新闻传媒专业，姜宜莐都愣了：“你为什么填这个专业？”

“小海哥就是这个专业。”袁蘋章的回答十分朴实无华，“他帮了很多人，我也想将来能像他这样。”

姜宜莐和郑可钰都沉默了片刻，过了会儿，姜宜莐伸手拍了拍袁蘋章的肩膀：“好孩子，有志气！”

郑可钰转移了话题：“你妈妈看到录取通知书了？开心吗？现在身体怎么样？”

袁蘋章点点头说：“她最近一直都特别开心，精神是不错的，就是……没什么力气，每天除了起来弄点吃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休息。”

郑可钰小心地建议：“要不要去医院查查看？她到底是什么病？”

袁蘋章有点茫然：“好像是肾方面的毛病，她一直不跟我说实话，我去医生那儿也问不到，她肯定跟医生提前打了招呼的，说我高考什么的，病历她也藏起来了。”

郑可钰和姜宜莐对视了一眼，感觉情况不太好，姜宜莐当即帮袁蘋章安排：“明天早上8点，上次来接你的那个小张叔叔会来家里接你和你妈妈，医院我们来安排，费用也不要你们负担，你妈妈瞒着你，那肯定不是小毛病。”

袁蘋章慌张地站了起来：“那我得赶紧回家跟我妈商量一下，她非常倔，从来不会听我的，都是我听她的。”

郑可钰安抚道：“那你好好跟她说，不要担心，等安顿好了，我们会去医院看她。”

袁蘋章点点头就要往外走，一直在一旁没吭声的姜远也站了起来：“我骑车送你。”

夜风习习，姜远沉默地蹬着车，袁蘋章也没说话。到了公交站，姜远跟往常一样陪他等车。袁蘋章默默望着车来的方向，姜远几次欲言又止，后来袁蘋章打破了沉默：“我一直有预感，我妈身体非常糟糕，她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装作不知道，因为我知道了也没有办法。我想在家陪她，但她不准，天一亮就催我赶紧出门，晚上稍微回去早点她就担心我丢了工作。”

姜远惊讶地问他：“你没跟你妈妈说你在我家吗？”

袁蘋章摇摇头：“我说了她也不会信的，她这辈子就没遇到过像你们家这么好心的人，连小海哥她都不太信任，总叫我别和他走太近，怕我被人骗。”

姜远无言以对，过了会儿问：“那你妈妈能答应明天去住院吗？”

袁蘋章摇摇头：“很难，她怕我因她治病欠债。”

姜远急切地说：“你放心好了，我爸不会让你还钱的。”

袁蘋章诧异地问：“你爸？”

姜远只得坦白道：“明天去接你的小张叔叔是我爸的司机，医院产生的费用都是我爸负责，你让你妈妈放心，我爸肯定不会让你欠债，要不我现在跟你一起去你家作证？”

袁蘋章被姜远逗笑了：“你别去了，我妈会觉得你也是骗子。反正我身边出现的人，除了老师同学，她都觉得是骗子。”

姜远瞪大了双眼，牵着自己衣襟抖抖：“有这么……一表人才、气宇轩昂的骗子吗？”

袁蘋章笑着继续说：“我妈说骗子都是长得好看的，否则骗不了人。”

姜远脱口而出：“那你是这世界上的顶级骗子！”

袁蘋章不好意思地收了笑意：“男人好看有什么用？”

姜远天马行空地扯：“好看当然有用了，有一桌肚的零食饮料，还有大把大把的情书。”

袁蘋章立马红了脸，急切地分辨道：“我说了我没吃，都同学分了，我妈不准我吃零食喝饮料，你看我平时吃过这些吗？”

姜远想想还真是，袁蘋章饮食习惯健康到令人发指，于是只好问道：“那情书怎么处理了？”

袁蘋章皱着眉说：“扔了！”

“啊？你都不拆开看看？”姜远大吃一惊，有点心痛，“好歹也是人家女生的一片心意。”

袁蘋章轻飘飘地说：“没时间，太无聊了。”

姜远看着他突然笑了：“原来你是宋江，‘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

袁蘋章被逗乐了：“对对对，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才爽。”

这时远处慢慢驶来公交车，姜远抓紧时间问道：“你明天如果去医院，就不来乡下了，那我去医院找你好吗？”

袁蘋章皱着眉头说：“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来干什么？就在家好好写作业吧，等我妈好点我就来陪你。你放心，我妈只要清醒着，肯定赶我走，她不想看到我。”

“为什么？”姜远看着公交车停在跟前，车门打开。

袁蘋章蹬上车，回头答道：“因为我长得很像我爸。”

车门“唰”地关了。

到了晚上11点，姜远写完作业正要睡觉，收到袁蘋章电话：“姜远，你爷爷奶奶睡觉了吗？”

姜远起身推门看看：“熄灯了，怎么啦？”

袁蘋章气馁地说：“你明早跟他们说，我妈不肯去，我劝了几小时，她都上火发脾气了。”

姜远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想不出辙：“你跟她说清楚我爷爷奶奶是谁了吗？她不是最信任老师了吗？”

袁蘋章无奈地说：“我说了，她就是不信，而且，她总觉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不允许我欠债，人情债也不许欠，说那比钱更难还。”

姜远轻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由着她做决定？”

袁蘋章沉默了好一会儿，轻轻叹息道：“我不知道，姜远，我真的不知道。”

姜远不由自主地从书桌旁站了起来，握紧了手机：“我……我帮你……想想办法，你不要着急啊，我……我帮你。”

挂了电话，姜远想了片刻，跑去拍爷爷奶奶的门。

姜宜莐和郑可钰还没睡着，听了姜远的汇报，也觉得有点束手无策，因为袁蘋章妈妈明确说了，人家不想自己孩子欠任何人的钱和人情。

姜远眼巴巴地看看他爷爷，又看看他奶奶：“爷爷奶奶，你们说话啊，怎么办呢？就让他妈妈等死吗？那袁蘋章以后不想起来就后悔吗？他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他妈妈身体健康。”

郑可钰安抚地拍拍姜远的肩膀：“你别急，我们不正在想办法吗？实在不行，那就别说实话，先骗，把他妈妈骗进医院再说。”

姜远惊喜地追问：“怎么骗？”

郑可钰想了想说：“她知道袁蘋章在外面打工挣钱对不对？那用孩子挣的钱给她看病她总能接受对吧？同时我们学校可以免袁蘋章的学费，还可以发一笔奖金，毕竟录取了状元，是可以申请的，还有他家的情况学校也有助学金，甚至最差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也就是说袁蘋章大学四年是有钱花的，这些钱都不用欠人情，这样免除了他妈妈的后顾之忧，她就可以安心住院。至于住院后的真实开销他家肯定撑不起，先能瞒就瞒。”

姜宜莐也点头表示同意。姜远大喜过望，“爷爷奶奶晚安！”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

袁蘋章听到姜远的转述，也觉得这是好主意，衷心地说了句：“姜远你真好！谢谢！”

姜远笑了一下：“又不是我想的主意。”

袁蘋章依旧固执认真地说：“我还是想谢谢你。”

姜远大言不惭地说：“大恩不言谢，你得永远记着我的好！”

袁蘋章也笑了，轻声说：“记得的！”

过了几天，袁蘋章通过姜闻达司机的帮忙，顺利把他妈妈骗进了医院，这次她再瞒不了自己病情了：肾衰竭晚期，必须立即透析治疗。

吃药输液还好骗，透析是骗不了人的，医生见她坚决不同意，就偷偷跟袁蘋章说：“不透析就算了，她这种情况，透析也解决不了问题，只是延长一点时间而已。”

袁蘋章木然地点点头。这些情况他其实在几天前医生会诊时都了解到了，姜闻达特地帮他找了专家会诊。

袁蘋章从病房出来，意外看到正仰着头逐间病房看房号的姜远。

“姜远，你怎么来了？”

姜远闻声看过来，赶紧快步跑到袁蘋章跟前：“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你手机又抽风了，打不通。”

袁蘋章的手机是孙小海为了联系他买来的旧手机，袁蘋章只花了一百块钱。之前就时不时抽风坏掉，姜远提过换一个新手机，袁蘋章说进了大学有那种便宜的校园通，到时候再换，姜远也没再说什么，反正他俩也很少通过手机联系。

袁蘋章拍拍手机，又有信号了。他立即紧张地问：“你爷爷奶奶知道你跑出来了吗？”

姜远不满地说：“你当我是犯人吗？我跟他们说了。”

“他们同意了？”

“呃……没有，所以我看一眼就回去，你怎么样？好不好？”

袁蘋章哭笑不得：“我有什么不好的？我又没生病。”

姜远急了：“我是怕你着急，又没人说话。你这几天又没跟我打电话。”

袁蘋章把他拉到走廊尽头：“你赶紧回去，别再跑来了。我有时间就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姜远问：“你妈妈到底怎么样了？”

袁蘋章叹口气，摇摇头，不说话。

姜远更着急了：“到底怎么样啊？我听爷爷奶奶说，好像……好像……”

袁蘋章抬头平静地说：“撑不了几天了。”

姜远慌的声音都抖了：“那……那……那谁陪你？”

袁蘋章说：“小海哥每天会过来看看，他会帮我处理……后事。”

姜远一把拉住袁蘋章手腕：“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可以……”越说声音越小。

袁蘋章轻声说：“姜远，你回去吧，乖乖呆在家，等我妈的事儿处理好了，我再来找你。”

姜远落寞地收回手，突然抬头说：“你……别让孙小海帮你，我爸司机能处理好一切的。”

袁蘋章奇怪地反问：“为什么不要小海哥帮？我跟他熟啊。”

姜远慌不择言地说：“你妈妈不是不允许你欠人情吗？”

袁蘋章快速回道：“那你爸司机帮忙我就不欠人情了？”

姜远急眼了：“那你情愿欠谁的人情？”

袁蘋章嘴唇动了动，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