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大理想by加加见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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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杉收到陈声的离职申请时下意识瞳孔一颤，点进去确认再三，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可能到头了。

公司上下一直对陈声与老板之间的关系多有猜测，江杉作为八卦团的中心人物自然没少参与，她一直觉得陈声和老板的其他那些小情人不一样，大概率是正宫的位置。

可现在这封邮件告诉她老板的正宫要跑路了，从她入职第一天陈声就在老板身边，公司很多事务都由他经手，陈声的为人作风一向低调认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提出离职。江杉瞬间脑补其被渣攻伤身伤心的狗血戏码。

江杉在李向手底工作多年，前年自愿转岗，和那些没接触过老板的普通员工不一样，她以身饲虎，了解李向为人的阴鸷难测。都说共事是对一个男性祛魅的最好方法，如果说江衫在入职前还对自己的上司抱有幻想，那么在真正接触后这份幻想便彻底破灭了。

李向在港城的口碑一向不错，事业上追求顺其自然，情感上风度翩翩，但江杉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李向从来不会流露出自己的欲望，越是要去争一件东西越会表现得不在意，暗地里机关算尽，使尽手段。哪怕直到猎物落入口袋，面上也始终淡淡，江杉从来没在李向脸上看见过任何外露的情绪。

李向有太多副假面，她向往的只是其中之一，没有人知道众多假面中哪一副是李向的性情，或许这根本不重要，要成为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有自己的神态本就是大忌，在这一点上，她的老板无疑是个合格的容器。

社交场的逢迎都是假象，李向的笑意不及眼底，像一只被操控的精致人偶，机械地根据指令做出反应。只有在关系亲密的人面前会松懈，江杉悲观地想，面对陈声的李向或许最接近他真实的一面，自私、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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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职申请报告很快转递到李向面前，李向移开目光，垂眸落在手臂内侧的文身，疤痕叠加，上面的图案变得模糊不清。他抬手摸了摸微微凸出的疤痕，他不该留这样显眼的标记，这道文身让他平白遭受了许多不必要的杀祸。

李向眉心微皱，觉得人有软肋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新伤旧痕，他握住陈声的手拿刀捅向的也是这个位置，盖了文身，后来一次车祸、两次袭击都碰在这显眼的地方，李向几乎快忘记原来文身的图案。

一旁的宠物医生对笼中的兔子进行静脉注射，同时告诉李向必要时可以进行安乐死，他神情恍惚了一瞬，没有回答医生的话，低头在陈声的离职文件上署名。

医生走后李向望了眼身边的兔子，那双红眼睛显得更大更湿，嘴唇微微翕动。李向曾在一篇报道中看过，兔子是最缄默的生物，因为缄默所以常被困于笼中进行医药实验，它的生长轨迹非常单一，被饲养然后杀掉。兔子承痛力惊人，一生都在忍耐不要发出声音。

李向的心脏微不可察地被抓了一下，很陌生的感觉，伸手顺了顺兔子的耳朵，轻声道：“你很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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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回想他和陈声到底是怎么走向今天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不太擅长人类的情感，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是那束陈声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郁金香，又或者更早。

李向不喜欢推己及人这个词，他向来只计较自己的得失，陈声当时很难过吗？因为这件事生他的气吗？李向不理解，但是如果别人抢走陈声他应该会很愤怒，并且会不惜一切代价抢回来。

陈声也是这样的情感吗？夺人所爱的伤痛李向不能体会，但他也觉得陈声应该恨自己。陈声是好脾气的人，但李向明白那颗看似柔软的心下藏着坚如磐石般的意志。

李向有些懊恼地仰头饮尽杯中的红酒，扭转陈声的意志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如果他有造物主的权利，除了恨，他竟然也不知道要在陈声身上给他安上什么情感。

同时他又有些生陈声的气，李向并不觉得那个男人对于陈声和他们之间足以被放到同一个天平上比较，但事实上他远远低估了对方在陈声心中的分量。

陈声只托他做过三件事，三件物品分别是手机、银镯以及那束花。

手机是为了他自己，陈声需要学习知识，银镯送给阿姆，花送给那个人。李向能够通过等式关系判断这三者在陈声心中占据的空间，没有再挤进一个李向的余地，尽管他真的很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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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声的提议其实不错，有个人很喜欢他，恰巧他又想逃离自己。

陈声不是随便带人回家的类型，况且他都没有被邀请，也许是陈声已经做出了回复，李向不愿意扫兴，小哑巴心意已决，去留不是他能做主的，即使强行留下也同笼中禁锢的弱兽。

第一只小狗“米粒”死的时候他曾发誓以后不会再养活物，可还是破禁有了陈声以及这只兔子。李向经常会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李宅的佣人曾说过家中孩子最像李乾的便是他，可他讨厌李乾，讨厌李乾的残暴、死寂、阴沉。

可他偏偏成为这样的人，一团死物苟活于世。

五姨太去世时他就应该了结这一切，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五岁的李向望着天井中的石缸，一澜死水倒映着夜空的景象，星子寥寥，没什么云，他在镜子中看见自己，仿佛有一双手拉他进去，他被蛊惑了，微微俯身准备去够镜中的月亮，却被一声婴啼拽了回来。

是陈声。

李向拨乱缸中的水，镜子碎掉了。

他把陈声扔进去，自认为让给陈声解脱的机会，却不想倒是陈声成为他的浮木。

李向不能标记自己的所有物，被禁止一切情感，他在责罚和惩戒下长大，陈声的眼泪是稀有物。

陈声的眼泪让李向感到平静，他在其中找到了自己情绪的泄口，好像自己陪着陈声一同流泪似的，但代价是心的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