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症by鸳鸯瓦下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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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哥！”

自沙拿酒吧正门处，传来一声凌厉大喝。

与此同时，诡族女子口中再次发出尖锐鸣叫，整个身体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散成一摊不成型的软体生物的模样，半晌难以动弹。

林行波来不及偏头去看，便听到刚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的人，开口第一句话是竟然关心他的安危：“没伤到吧？”

他抬手，捂住连烨不断淌血的伤口，内心五味杂陈：“我没事。”

“林……林行波？”

听到声音，林行波抬起头，与来人对上视线。

男子一身结实肌肉，粗壮的手臂上纹满刺青，正是刚才还喝得烂醉的觉醒者万衔阳。

万衔阳看起来酒气已经散去八九，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将一直悬浮在身后的医疗箱放到林行波面前。

“烨哥交给你，那边的诡族交给我。”

医疗箱轻飘飘落地，万衔阳只是勾了勾手指，箱盖便自行打开。

他又是抬起双手，对着空气虚虚地推拉，便有一股无形的引力将所有跑出来的暗红生物全部席卷而起，连同着他自己，重新关进地下室内。

——控制系S级异能“自由落体”，拥有对重力几乎绝对的操控力，是当今最强的辅助异能之一。

之前的夜漱市从来没有出现过S级的觉醒者，或者黑狮的兽变异能。林行波心中隐隐有了猜想，他和连烨两个人，恐怕都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沙拿酒吧内忽然安静得过分。

林行波屏住呼吸，除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只能听到连烨压抑的喘息。

连烨侧躺在地，身上严重的贯穿伤不断涌出鲜血，在他身下汇聚成一片血泊。虽然伤势沉重，但他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自己身上。

他就那么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林行波，深邃而沉凝的黑色眸子里，暗潮汹涌。

对旁人来说微不可查的细腻情绪，林行波能成倍地感受到，以至于连烨此时此刻传达出的如熔岩迸发一般无比炽烈的情愫……

林行波按住心脏的位置，努力建立了多年的内心壁垒，刹那间溃不成军。

这是什么情绪？

他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从其他人身上感受到过。

极浓厚的艳粉色的香甜烟雾，从连烨身上飘散出来，环绕在二人身周，只是挥一挥手就能把衣袖打湿，又伴随着每一次呼吸灌入肺部，顺着动脉血游走全身，麻痹所有神经，让他肌肉酥软使不上力。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舒适感，几乎要让林行波着迷。

“可以帮我处理下伤口吗，”连烨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竟然扬起几分笑来，“林先生？”

林行波点点头，半跪在他身边，从医药箱内取出止血绷带，环绕过他的腰身，一圈又一圈，紧紧缠绕。

血液很快浸透了纱布，透过绷带洇出来。这么严重的伤势，照理来说必须立刻进行手术，大量输血，否则连烨性命难保。

可奇怪的是，连伤者本身，似乎都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连烨突然就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虽然现在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一笑的事情。

他这一笑，胸腹的肌肉都被拉扯到，顿时涌出一大股猩红的血来，顺着腹肌中央凹陷的腹白线淌下。

林行波也不管他，取过一块干净布料，将他伤口处溢出的血迹擦净，重新换上一块新的止血纱布。

不知道是不是觉醒者体质太好，刚才还深可见骨的伤口，现在竟然隐约可以看出有所愈合的意思。

林行波审视着他的身体。

自连烨腰侧至整个后背，连绵纹着一片面积惊人的复杂图案，颜色是极纯粹的墨黑，正如同黑狮的毛发一般。由于图案实在太大，林行波甚至分辨不出纹的是什么东西。

有可能是为了遮掩疤痕。

林行波这么想着，双手摸上他的身体。

年轻男人的身材实在是太好，宽肩窄腰，线条流畅而不至于浮夸。柔软的皮肤之下，肌肉像是会呼吸的炙热的火山石，随着林行波指尖的移动微微绷紧。

他的纹身之下没有任何伤疤，相反，皮肤极为细腻温润，堪比每天精心护肤的漂亮姑娘，摸起来很是舒服。

“林先生，”连烨眼里全是笑意，“手感怎么样？”

林行波蓦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对着救命恩人上下其手了好一会儿。

不过他倒是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坦率夸赞：“完美。”

连烨颇感得意，单手脱掉身上沾满了血污的衬衫，撕下袖子将手掌包扎起来，递到林行波面前。

“怎么了？”林行波问。

“帮我打结。”连烨答。

手指灵巧地打出一个医用方结，林行波还没来得及整理，就看到连烨将手抽回去，不假思索地道：“完美。”

被夸了还非要夸回去，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林行波虽然不解，心里却的确开心了些。

他重新看向身前之人。

微卷的墨色短发，修剪规整的眉毛，直而挺的鼻梁，还有勾勒分明的淡藕色的薄唇——连烨的长相正如他的声音一般，沉静，温柔。

就是这样一个标准模具一般板正的人，却有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眼。任何人凝目看去，都会背后发凉，仿佛置身于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漆黑长路。

但依旧是这双可怕的眼，看向林行波的时候，桃花粉色的热切情感铺天盖地，简直要将他整个淹没。

“嗬呃……”

连烨忽地浑身一颤，手掌本能地压住胸口，太阳穴青筋暴起，整张脸憋得发红。

林行波忙问：“是伤口疼吗？”

“不是……”连烨烦躁地甩了甩脑袋，眼神失去焦距，间或难耐地发出几声痛哼。

林行波重新按在他胸前，触手可及的心跳频率快到吓人，皮肤也烫得像有火在底下灼烧一般，绝对不是正常的体温。

心跳加快、血压上升、发热……

所有的症状，都很明显地指向了——VQS沸腾症。

可是，自从连烨进入沙拿酒吧到现在也只有十分钟而已，照理来说，还不到沸腾症严重发作的时间才对啊？

还是说，在他赶过来之前，其实就已经经历了长时间作战？

“你现在能保持清醒吗？”林行波手掌按在他最烫的额头，努力保持着声音的稳定，不让自己的情绪起伏影响到连烨。

“放心，很清醒。”连烨随手抹去额头汗珠，语气依旧轻松，“沸腾症嘛，隔几天总得来那么一次，早都习惯了。”

林行波右手紧攥成拳，顿时心乱如麻。

“没事的，万衔阳是首都来的觉醒者，而且能力刚好克制类史莱姆诡族。呼……今天有他在，不会出事。”

连烨长呼出一口气，目光掠过林行波脖子上的项圈，刚抬起手想靠近过去，便被他触电一般后退躲开，一时愣住。

“对不起！”

“抱歉……”

两声道歉几乎同一时间响起。

林行波一只手搭上项圈边沿，随便扯了扯，垂下眸子：“它拆不下来，也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连烨眉头微微皱起。

从他的角度看来，林行波白皙的脖颈上环绕着一圈青紫的压痕，有些地方很明显已经破了又破，结起了薄茧。

“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戴上这个项圈。”林行波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还挺可笑的？”

连烨沉默着，取下他无措地拉扯项圈的那只手，包裹在五指与掌心之间。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简直像是怕把熟睡的人吵醒一般。

“你不可笑。”他说。

自手部缓缓传来一股暖意。

林行波抬头看他，打开全部的感知力去发掘，他有没有哪怕一星半点欺瞒蒙骗的可能性。

可是没有。

没有一丝虚伪，没有一丝轻蔑，没有一丝埋怨。

沸腾症的痛苦应该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失去理智，发疯、满地打滚、癫狂嚎叫甚至异能失控。

但连烨满心满眼，好像只剩下了一种情绪。

此时此刻，这种情绪，叫做——心疼。

林行波道：“你认识这个项圈吗？”

连烨轻应一声：“之前见过，是东联的东西。”

东联，即东方联合学院，大多数就读其中的觉醒者都习惯这么称呼。

林行波默默将手抽了回去。既然连烨认得出这是东方联合学院的东西，自然也该知道，这是罪人的标志。

“不过，这项圈是能拆下来的。”

连烨勾了勾嘴角，不出所料地，看到林行波眼中唰地亮起两抹希冀。

“这个项圈由特殊材料直接铸造成型，没有任何机械结构，真的能拆？”

出于理性而言，林行波并不相信自己研究了两年也毫无头绪的东西，真的能轻而易举被拆下。但这句话由连烨说出口，竟然就莫名地很有说服力。

“你应该听说过，攻击系A级异能‘破甲’，以及其进阶版的S级异能‘无坚不摧’吧。”

“嗯。”

星元历100年，觉醒者联盟议会长连枢凭借S级异能‘无坚不摧’斩杀幽灵白鲸的事情，是全Z国人从小听到大的几个历史事件之一，林行波也不例外。

“我是双异能觉醒者，分别拥有A级异能‘兽变’，以及A级异能‘破甲’。”

连烨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在身后的墙壁，坚硬的墙壁便如嫩豆腐一般，自他指尖所触碰的地方，深深凹陷。

已知，前任觉醒者联盟议会长是Z国人，名叫连枢，异能为S级“无坚不摧”。

又知，由于基因的相似性，子女一旦成为觉醒者，有很大概率得到与父母同脉的异能。

而现在盘膝坐在林行波面前的这个人，跟连枢有着同样的姓氏，和一脉相承的异能。

因此，可以得出结论——

“你是，前任议会长的儿子……？”林行波现在想起来，他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连烨的名字了。

连烨颔首，算是默认。

“不出三年，我就能晋升S级。到那时，我就帮你破开脖子上的项圈，怎么样？”

原本近在咫尺的男人，突然间变得好像挂在月亮上一样遥远。

林行波控制不住地开始思考，像连烨这么高身份的人，对他一个普通人抛出这么大的诱惑，是因为他有什么地方值得利用？还是……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连烨摩挲着中指上的戒指，唇角带笑，“你不说话，我可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连长官……”

“我还是喜欢你刚才的称呼。”

林行波抿了抿唇：“连烨。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我只是个普通人，承受不起你的帮助。”

“当然，这是有代价的。”

林行波心头顿时明澈坦然，知道连烨有所图谋，反而放下心来。如果是无法接受的沉重代价，放弃这次机会，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你要什么？”

他一句话还没问完，就看到连烨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跟万衔阳同款的板砖手机，低头熟练地戳戳弄弄。没一会儿，分辨率极低的屏幕上跳出了通讯软件QuantumTalk的个人二维码。

林行波疑惑地看向他。

“加我QT好友。”连烨补充道，“平时别随便拉黑我。”

林行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