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有份by换粒红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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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风声呼啸。

刚入秋，气温总是那么的不讲道理，昨天儿还是艳阳高照的，几天就一下子冷不丁让人体会到的寒气入骨的感觉。

“诶，今天没见那小伙子来啊。”老人家嘟囔道。

老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以至于叶望舒没有听清。

此刻，叶望舒正搬了个矮脚木板凳，坐在老人的厨房里，兢兢业业地……择菜。

“哎呀小舒啊，你这菜摘掉的部分也太少啦，这些根部，还有有洞或者已经发黄的菜叶都是要扔的。你以前在家是不是不做饭呀？”老人从盆里提起一株菜，耐心地指着各个部位说道。

叶望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烧菜的水平一直不是很好，经常因为做得太难吃被赶出厨房。”

这句话半真半假，做饭难吃是真的，但是想学做饭那是假的，完全是被生活所迫。

之前，叶望舒大多数时候都是吃速食，便宜且快捷，味道也不差。

直到前几天去速食店的时候——

周围走着的大多数人穿着都不菲，叶望舒穿着廉价的短袖和休闲裤，在人群里看上去格格不入。

这使得叶望舒不免有些疑惑。

不过只要沿着货架稍微看上了一圈，答案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用一个字来形容——贵。

用两个字来形容——很贵。

用三个字来形容——超级贵。

由于如今资源、人口都骤减，这种高附加值产品，既需要人工成本，又需要材料成本。

且速食产品还是非必要的物品，价格都翻了几倍不止。

从前身为打工人常备的东西，如今几乎成了有钱人士才会购买。

看着生生比从前多了一位数的价格，不免让叶望舒觉得恍若隔世，直到走出商店的时候还有些怔愣。

回忆着价目表以及身份卡中快要见底的金额，叶望舒最终决定，接下来一定要苦练厨艺，外加在中心城里找一份工作，获得稳定的收入来源。

于是，在厨艺学习方面，叶望舒别无认识的人，只能找到了邻居。

老人倒是挺乐呵呵的，独来独往惯了，一下子有人能来陪他，还能帮上忙（虽然择菜过于不专业），但是至少不用每天一个人自己呆着了，多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叶望舒帮老人修了盏电灯，效果获得了老人的好评。

俩人一拍即合，这几天相处得十分融洽，成了一对忘年交。

只是今天，老人一直看着日历，似是有些焦虑。

叶望舒心思一向敏锐，手上动作停了下来，问道：“是有什么事情比较紧急吗？您先去处理也没关系的，不用在意我。”

老人摆了摆手，示意从椅子上站起的叶望舒再坐下。

“哎呀，不是，没有什么急事儿。”

抹了把额前花白的碎发，老人叹了口气道：“真没什么，就是今天那小伙子没有来，有点奇怪，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哪一位……”叶望舒心里冒出了一个答案。

“就是前些天被暗算，周围alpha都被迫进入易感期的那天晚上，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伙子啊。”

心中的答案立刻就被老人认证了。

叶望舒低下头，继续择这手中的菜，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道：“他经常会来吗？”

老人把锅架在燃气灶上，生了火：“他呀，一般每周的周末都会来个那么一趟，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的，也没见带个什么人一起来。”

一小勺油倒入热锅中，不一会儿便发出了“滋滋”声。

“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他就说我是他的爷爷。但我的孙儿不是他呀。但他就一直坚持这么喊。”

那晚纪南与他说的一切又浮上心头。

老人有严重的阿尔兹海默症，对于从前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这也成了那晚叶望舒心软的源头。

都说人生的转变可能来源于一次意外的心软。

不过，目前看来，自己倒也没什么转变。叶望舒想，自己还是在过着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

“后来啊，看我一直否认，他倒也不坚持了。之后就和我说，他的爷爷长得和我很像，但是他的爷爷几年前从家里走丢了，找了几年都没有找回来。他当时看到我后，觉得我长得和自己的很像，结果就误会了。”

看着叶望舒表情有点严肃，老人笑着缓和气愤：“不过我也理解这种想法，亲人走失了总是痛苦的。后来啊，我让他就把我当成自己的爷爷好了。于是他每周的周末都会来看望我，给我带点新鲜玩意儿，每周都不会间断的。嘶，所以今天这个时候，按道理应该已经到了啊。”

老人犹疑了片刻，不一会儿也自我排解了，重新挥着锅铲翻炒着，厨房飘来了一阵阵饭菜香气：“不过啊，那孩子是真忙，每次来看我都是没一会儿就要看一看信息，坐个一个小时就要走了，说不定今天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呢。我估摸着，联盟执行官都没他这么忙吧……”

叶望舒轻笑出声。

但紧接着笑容渐渐收起，即使是听着老人这一面的说辞，也能够感受到纪南对于这件事情的痛苦。

幸好自己离开人世之前，故人早已一个个离他而去了，没有什么人会再记得自己。叶望舒想。

原是一件难过的事情，不过这样来看，反而是一件好事。

“叔，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嗯……”老人手上动作不停，望向窗外道：“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桥中央，他那表情，我还以为他要跳河呢，我赶紧跑上去给他拦下来了。”

叶望舒心被提起，有些愣神。

他想象不出强大如纪南这样的人物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那后来呢？”叶望舒忙追问道。

“不过他后来告诉我，当时他的确没有那样的想法，站在那里只是因为……一时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手上的一盆菜终于择完，叶望舒站起身，跺了跺因久坐有些发麻的腿，把盆递到老人手边。

灶台上的油烟机轰鸣声猛烈，看样子年龄不小了。

“小舒。”

“嗯？”

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叶望舒疑惑地看向老人。

厨房内炊烟袅袅，隔着烟雾，老人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看上去竟有些伤感。

叶望舒听见老人说道：“在如今这样的环境下，想做什么就要立刻去做。你永远不知道明天面临的会是什么。现在的能源只够人类活最多十年，十年啊，对于历史长河简直是短短一瞬。我是够活了，但小舒，你……”

“叮咚——”

门铃声响起。

二人一齐转头看向门口。

“去开一下门吧。”老人笑着说道。

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啊。叶望舒想。

门扉打开。

当纪南看清开门人时，愣愣地看着叶望舒没有说出话来。

“刚才叔还说怎么没见你来。”叶望舒故作自若的低头从玄关处翻出一对鞋套递给纪南，从他手里接过袋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老人从厨房里冒出头来，高兴地说道：“啊，小南来了啊？正好菜快烧好了，快坐快坐。哎哟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来啊，下次不用带了啊。”

老人嘴上责怪着，眼角绽放成一朵花的皱纹还是展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纪南先去厨房和老人招呼了几句，又重新回到客厅，在双人沙发的一角坐下。

不知怎么的，叶望舒感觉纪南比起前几天深夜来临时看上去更加疲惫，眼下乌青明显，唇色也很淡。

“那晚的事故后续处理不顺利吗？”

叶望舒用在厨房内听不到的音量轻声说着，斟了一杯茶推到纪南跟前。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叶望舒没与他对上视线，转过身把茶壶重新放回原位，补充道：“如果有我不方便知道的，不说也没关系。”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叶望舒听见纪南开口道：“这次事件可大可小，没有造成伤亡，但是……那架投放信息素炸弹的飞机分明属于第一联盟，可连它飞入生活区的空域，安全部都没收到任何警报。”

“可能是夜间雷达临时失效。”叶望舒端起自己的茶杯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

“这是最好的结果。”纪南捏着眉心道。

“最差的结果就是，安全部有第一联盟的掮客，且地位不低，可以有权利直接切断某一时段的信息。”

纪南的口吻轻描淡写，但说的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安全部是一个联盟最核心、最机密的部门，这里的高层若是存在掮客，整个联盟都会变得风雨飘摇，摇摇欲坠。

叶望舒开口正欲说什么，纪南衣物内袋的手机铃声响起。

纪南向叶望舒打了个抱歉的手势，迅速接起了电话。

幸好电话响了。叶望舒无端地想。

方才差点将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说出口，大概会显得很幼稚吧。

正不知如何动作，老人从厨房探出头道：“诶，今天小舒在这，正好这菜也是小舒择的，看了那么多次我怎么烧的，今天来上手实践一下试试如何？”

叶望舒感觉身旁某正打着电话的纪姓人士身体僵了一下。

一定是错觉。叶望舒想。

“我目前还学艺不精，好像还是要再学习学习……”叶望舒讨好地向老人笑着，试图挽回急转直下的情况。

“实践出真知嘛！”老人不由分说地将围裙套在叶望舒身上，把他推向厨房。

老人看着有些瘦弱，但毕竟是个alpha，手劲那是一点都不小。

“多好的机会啊，给有好感的人展示一下厨艺。我当年就是这么追到我老婆的。”老人得意地笑着。

一番话把叶望舒雷了个透，一时间竟不知从哪反驳起，只好先提起眼下最迫在眉睫的。

“我真的还没有学会……”

“不会的不会的，之前你还帮我把房间的电灯修好了，动手能力肯定不差的嘛。做饭比修灯可简单多了。”

“可是……”

“没关系的，试一试嘛。”

“啪。”

老人贴心地帮叶望舒关上了门。

“加油哦。”老人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叶望舒绝望地看着紧闭的门。

秋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得叶望舒一哆嗦。

他转过身合起双手，对着灶台拜了几拜。

“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