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by天河提灯免费阅读

天狼by天河提灯免费阅读

尚有追随逐野的余孽在章尾山下流窜。

帐内炉火繁盛，要激得人生汗。昭仁大君抚摸着刀柄，眼眸沉暗，如是不开的沉云，“你说，他已经自焚而死了？”

阿史那豸低头称是，“据赤侯来报，当时他与那个伶人，就在观战台上，两军偃旗息鼓之后，王叔便已在台上自焚，那伶臣据说害怕受辱，便从此台一跃而下。有不少将士，亲眼所见。”

昭仁看着身前的军演沙盘，伸手拨开沙粒，露出一颗琉璃棋子，“除此之外呢？”

阿史那豸犹豫片刻，继而说道，“三弟中箭。儿子派人前去观战台查看，是否有刺客的痕迹，如今看来，应该是被逐野士兵所伤。只发现废墟里有一面铜镜。似乎曾是王叔的珍藏。”

昭仁大君神色微动，“待稍晚些，我亲自看老三。”而后大君折身回看，伸手要过那面铜镜，梅花如若生于水畔，映照一轮好梦。端详打量一番之后，大君终是叹出一声，“这能叫他瞧见镜花国吗？如此邪魔，应是华胥国的旧物。”

“华胥国？”阿史那豸面色惊奇，却又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看不真切，“听闻三弟在阵前，他的近卫举的正是父亲的神弓。但，儿子又问过几个近卫营的，说那弓，是大妃与三弟身旁的一个奴隶交给三弟的。”

昭仁大君听闻过后，冷笑一声，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阿史那豸，那声音冷彻非常，“你一直是我最聪明的儿子。可是，我不喜欢。”

他将那镜子反扣在沙盘上，说道，“奴隶叫什么？继续说。”

阿史那豸心下惊骇，但面色不显，只是急忙跪下，“儿子不敢冒犯。”垂首后，额前已涔出细密的薄汗，仍不疾不徐说道，“那奴隶名叫阿勒，实名为岂无衣。经儿子彻查，是华胥国后人。父君，这一次，恐怕并非是王叔反叛那般简单。”

昭仁目色疲惫，却又不得不强撑精神，他看着阿史那豸，眼神锐利，如见刀光。但无论是哪一个儿子，都是他心底不可割舍的一部分，阿木尔受伤未久，阿史那豸却将此来龙去脉调查得一清二楚，说是并非早有准备，昭仁大君是不信的。于是他转而吩咐道，“逐野的余孽，不能放过。你去办。”

在阿史那豸正要应下时，昭仁看着面前横卧高墙的长弓，神思回溯，已是多年前的旧事，之后随口是一句极淡声的吩咐，“处死阿勒。”

阿木尔就在帐外，将此听得一清二楚，但就在要夺门而进阻止父亲时，被一人捂住口鼻，强行带走。

沉云笼罩在北蚩的上空，像一个个待解的谜团，这样的谜团，连环成锁，似乎要锁住他不详的命运，永远笼罩在阿史那枭——阿木尔的头上。

阿史那豸看不见此刻昭仁大君的面容，在退出账外时，他看见地上有一处雪层较其他地方稍厚。于是即刻于自己帐中传召医官，“他醒了？”

医官战战兢兢地即时跪下，“没……没有。”

阿史那豸看着他，在医官身侧踱步三回后，踹去一记窝心脚，“滚。”

阿史那豸面色阴沉，忽而咧笑，一反人前常态。呵退医官之后，召来自己的近卫，吩咐道，“这些流窜的虫子，非是寻常之法能斩草除根。去找找，他们是否还有亲人存活。尽数带到我这儿。”

近卫正要劝阻什么，阿史那豸投去一记眼刀。

近卫或许也知道，这种做法谈不上道德，更甚之会开拓一条当权者施压于普通百姓的一条野蛮之路。

超脱北蚩历代仁王的追求。

但，他不能堂而皇之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说道，“这，若是由二王子知道了大做文章，恐怕于少君不利。”

阿史那豸以戏谑的的语气道，“他，不也一样是一只余孽吗？怕什么？”

带走阿木尔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二哥，蛟。蛟的出身不高，生母只是上一任大妃、也就是豸的生母阿史徳氏的陪嫁女奴。当时为阿史德大妃所不容，便流放逐野。

阿史那蛟眉眼上吊，一双琥珀色眼睛，如若浅色的南胤琉璃珠，他肤色要比一般寻常的北蚩男人更白些，如此便叫整个人瞧起来略显阴森。他带着阿木尔躲到一旁的马厩旁，开口说道，“你便不好奇，究竟是谁害得你吗？”

阿木尔只觉头痛欲裂，那日发生的什么景象，此刻竟然半分也想不起来，只觉带走自己的人好似分外眼熟，他看向阿史那蛟，“你想说什么？”

阿史那蛟不疾不徐地从怀里拿出一只铜镝，“哝，你大哥的。不是正跟你中箭的那一支箭头，一样么？”

阿木尔夺过他手中的冷物，不可置信，但仍有一个影子慢慢重叠，那种心里的惊骇，最终还是以一句否定结尾，“不可能。我不信。”

“我明白，只是你想要利用我，去检举大哥，你好坐收渔翁之利，阿史那蛟，我们三个当中，你的心思最深，我不会信你。”

阿史那蛟眉眼弯弯，但眼底冷漠，用嘲弄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阿木尔，“你真可笑，你不敢相信什么呢？你不都听到了？”

阿木尔捉起二哥的衣襟，却难免牵扯伤口，浸出一小团血来，他强忍痛意，皱眉说道，“我听到了，但我更想要救阿勒。你最好别拦着我。”

阿史那蛟摊开手掌，表示并不在乎，“看你本事咯。”

阿木尔拾起一团混着马粪的雪，砸在了蛟身上，而后扯上一条缰绳，立刻策马出发。

他要回去，找到阿勒。

被一个雪球铺面打来的阿史那蛟来不及生气，便被呛了一口冷雪，他正要啐骂两句，却听到了阿木尔策马离开的声音。

他即刻大喊，“狗崽子，回来！”

阿木尔头也不回。

阿史那蛟正要骑马做追，但想到什么似得，放下了手中的马缰。

在阿木尔回到龙庭找阿勒的时间里，昭仁曾去看过阿木尔，但那时候阿木尔已不再营帐中。

昭仁初时是怒火中烧，但待冷静下来后，阿史那豸问道，是否要去寻找三弟。大君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后略带警告地说道，“不必。”

大君想起那个困扰他十四年的预言，在万分纠结之中，还是选择了给阿木尔一条透着些微光亮的路途。

但阿史那豸不这么想，阿史那蛟含笑看着自己的兄长，挑挑长眉，继而说道，“听说大哥想了个好法子，找到了逐野流军的亲眷。”

阿史那豸对于他知道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但仍是不屑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怎么？你要怪我恶毒了？”

阿史那蛟挑开帐子，同豸一同走向外庭，那下面跪着许多人，大多以妇孺为主，还有极个别的老人。

阿史那蛟的目色本是柔和淡漠的，他淡淡扫过下面像牲口一样被绑着的人，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怎会，兵者，诡道也。如今寒冬腊月，要找到什么，实在太难，不若，钓一尾鱼，来得简单。”

“愿者上钩咯。”

直到，那一只狼牙耳坠子，在日光照耀、白雪映辉里流光烁烁。

阿史那蛟，面色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