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地明双柯潋by軟瑭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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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双。”手背上的触感稍纵即逝，柯潋撑着拐杖看他，微微弓着背，眼睫轻落，“你怎么了？一直在发呆。”

明双往后退了一步：“没……你饿吗？”

“不饿。”柯潋的目光游移了一瞬，停在明双发白的嘴唇上，他皱起眉，语气冷硬，“你买的试剂是仿制的还是真的？”

“什么……”明双眨了下眼，没太明白，“应、应该是真的。”

“怎么这么快。”柯潋的眉头拧得更紧，抬手搭上他的额头。明双浑身僵住，动也不敢动，偏偏柯潋还不挪开手，试了好一会儿体温，手指微移，托起了他的两颊。

明知道柯潋只是在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明双还是难以自控地心动了。他多无耻，柯潋是尽职尽责的研究员，关心一个注射了他研发的试剂的人再正常不过，他却还一股脑地把这解读成他独有的特权。

柯潋终于撤开手，脸色却算不上太好：“你放在哪儿了？”

“我、不，这个月不行。”明双咬了下牙，“我只有一支了。要留到下个月。”

“下个月？”柯潋难掩震惊，“你知道说明书上是怎么写的吗？你——”

“我知道。”明双赧然地避开他的视线，细如蚊喃，“但我买不了……买不了那么多。我的钱都给医生了。”

医生。柯潋明白过来，明双为了救他，花光了自己的存款，打算硬抗过排异反应带来的痛苦。这种案例也不是没有过，但太艰难了，大多数人撑不了几次就会神志不清地求死，内脏的损坏比外伤还要痛上千倍万倍，明双这么单薄的身躯，也能挡得住如此庞大的痛苦吗？

短暂的沉默后，柯潋往后退了一步，打算自己去找明双藏起来的那支试剂。不管以后怎么样，绝不能让明双现在痛不欲生，况且等他联系上麦候，痊愈后离开这里，他可以给明双带来大量试剂，明双就不用再生捱过去了。他怎么会怀疑明双是袭击他的人？

明双已经有些头晕，见他要走，不知怎么的就想偏了地方，他一把抓住柯潋的手臂，低声哀求：“你别走……你陪我，陪我……好不好。”

柯潋愣住，明双虚弱的语气让他心如刀锉：“……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你什么也不用做。”明双跌撞着向前，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圈住了柯潋的肩膀，将他转了过来。拐杖摔在地上，重心不稳的柯潋被他抱进怀里，滚烫的呼吸里夹杂着极轻的一句呢喃，“……只要你在。”

明双开始发烧。他意识模糊，但还记得柯潋身上有伤，虚拢在腰间的手刻意避开了伤处，把柯潋困在沙发一角时，也没有用很多力气，是腿脚不便的柯潋都可以轻松挣脱的束缚。他的额头抵在柯潋的肩上，呼吸声很重，一只手紧紧抓着柯潋的小拇指，似乎这样微不足道的一点触碰，对他而言便如同真金良药。

柯潋幅度很小地动了动手，听见明双痛苦地呻吟一声，没有阻止他，但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大量红斑出现在裸露的皮肤上，大概是觉得自己难看，明双一直死死低着头。多好的明双，多善良的明双，他之前为什么不相信他？

柯潋憎恨起那天自己对明双的质问，如果不是他没能将父母留下来的试剂彻底完善，明双也不至于此，别说是箱子里的试剂，哪怕让他把详细的数据交给明双，他都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是他的错。明双救了他，他更要救明双。

柯潋张开那只受伤的手臂，环住了明双的背，他感到明双狠狠颤了一下，头低得更深，汗湿的头发垂下来，像只狼狈的、只会自己舔舐伤口的小狗。他轻轻抚过明双鬓角的汗，脸颊贴过去，和他交颈，在冷得过分的室内，被明双异常的体温烘得手脚发热，胸口几乎盛不住沸腾的心跳。

“明双。”他轻声说，“别怕。”

05

柯潋听说过一些出现排异反应的人的事迹。有部分人既买不到试剂，又忍受不了痛苦，会丧失理智，跑出去宰杀动物生吃，变得人鬼不分，正因如此，曼尔加里的犯罪率曾一度创下新高，城市里的流浪猫狗绝迹后，出现了生食人肉的情况，社会舆论风向逐渐跑偏，柯潋临危受命，在研制Ⅱ型的过程中，他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

但他从没听说过像明双这种案例。

明双很安静，安静得过了头，最多也只是抓着柯潋的手闷哼几声，他整个人都汗湿了，发梢在往下滴水，偶尔碰着柯潋的肩蹭一蹭，很快便克制地停住，语序混乱地道歉，说弄脏了柯潋的衣服。

他的下唇被牙齿咬破，正在往外渗血，这点伤口在排异反应面前简直不足为提，但柯潋还是心疼，他用指腹摩挲了两下，按住明双的唇，用气音劝他：“别咬了。”

“柯潋……柯潋……”明双痉挛似的动了一下，埋进他的颈窝，觉得柯潋的拥抱实在是太可恶了，他快要坚持不住了，他真的好想不顾一切地撒娇，和柯潋说他很痛，他的身体内部在经历一场聚变，每一个角落都被入侵，其他感官全部让位，只剩下痛觉嗡嗡不停地吵着。

他那么想要柯潋安慰他，陪伴他，最好能给他一个吻。

可是不行。柯潋会走的。就算被放弃，被推出来挡枪，柯潋还是会回去，那才是柯潋的归属地。曼尔加里的冬天太长了，不适合生存。

蓦地，他的脑中空白了一瞬，连痛觉都被按了暂停键，呆呆地睁开眼，瞧见了柯潋微微颤动的眼睫。

他的嘴唇是湿的，软的，轻而慢地磨了一下，很快退开。柯潋复又按住他的唇，重复道：“别咬了。”

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一阵轻微的痛感。

柯潋吻了他吗？吻了多久？他怎么就呆住了？怎么这会儿又不痛了？倒是用痛来提醒他啊……

他没呆滞多久，下一秒就被忽然的钝痛打得弓起了腰，浑身发软地倒进柯潋的怀里。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说不出话来。他的喉头被堵住了，只能模糊地挤出几个音节，继而慢半拍地意识到，柯潋正在顺着他的脊背，耐心地、温柔地，像医生对待他的病人。

别管了。别管了。别管了。

明双闭上眼，紧咬着牙关，近乎绝望地想。

别管了。哪怕只是怜悯，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