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淬火by捌道疤应久灵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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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十三刚溜进房间，王城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你不都被你师父赶走了吗，还出来逞什么英雄？我和你说，我我只告诉我妈你是来借东西的，她可不知道你住在这，还有，那个，那个姑娘，你没……”王城压低了声音，“反正人家是不会看上你的，你就别想了！”

殷十三无语的拿起床上的枕头丢到王城脸上，嘲讽道，“你做什么春秋大梦？看不上我就能看上你了？照照镜子吧！”

王城这家伙缺根筋，比谢任达还小两岁，殷十三下来打水的时候认识的。当时看见他猫在草垛后头烧虫子，瞧见有人在看也不害臊，扯着殷十三的衣袖要他一块儿玩儿。

殷十三当时就心想这小子不会是个白痴吧，但是还是试了几下，倒是没感受到什么乐趣，只是闻到一股烧焦味儿。王城又说他要去再捉几只，就让他守在这，说自己“去去就来”，结果一直到天黑也没出现。殷十三只能独自推着水桶打道回府，内心怀疑自己才是那个傻蛋。

谁知几天后又下来，王城见了他像是没事儿人一样递了根烟，“好烟，嘿嘿，给你留着呢！”殷十三将信将疑的接过来，“你哪儿来的？”

“我同学给我的，你吃饭了没？我妈做饭可好吃，来尝尝？”武寺的人未经允许理应不能去别人家吃饭，可是谢任达去上学了，当时殷十三快四天没和人说过话，他甚至觉得就算是什么“精怪”来和自己说两句，他都能说个三天三夜，于是跟着王城回了趟他家，吃了顿好的。

别的不说，王城傻是傻点，倒真把他当兄弟，一听说殷十三被逐出师门无处可去，就收拾了间屋子给他，虽然现在只能挤在一个屋里了，但也算得上是他的半个恩人。

不过刚才的话不能怪殷十三对恩人态度不好，他已经在忍，这村子里有不少习俗，或者说是“常识”，都叫他难以理解。比如“没出息的娶个老婆就能有动力”什么的，殷十三寻思自己是在大卖场呢，把姑娘包裹起来浓妆艳抹，旁边挂着个牌子写的推销语，这算怎么回事儿？

但是王城深信不疑，一听殷十三说自己配不上人家就急眼了，掰着手指头就要和他算谁比较有男性魅力，烦的殷十三低声喝斥，“别跟我来这套！我先问你，这人是从哪儿来的？”

到底年纪还小，王城看到殷十三严厉的样子便有些瑟缩，“我妈就说是路过来拍照的，还说我上学上不下去找不到老婆，让我……”

“行了行了行了！”殷十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瞧瞧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你知道人家什么来路吗？我告诉你，她来这儿绝对不是为了拍照！”

“啊？那她是为了什么？难道太奶说的是真的？”

殷十三张了张口，他分明从那女人的身后看到了手机上的消息，不是什么偶然路过被美景吸引，反而像是处心积虑。可是这块穷乡僻壤，房子说好听点是人情味儿，说难听点就是原始，有什么好拍的？但是也不可能是因为王老太婆嘀咕的那些话，王老太婆纯粹是一时被子孙气急多想，要是皇城根底下的旧房子还有些劝搬的价值，这儿不一样，人一走兴许房都要倒，人家巴不得这些人都留在村子里。

“说话啊！”王城看他半天不开口，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不知轻重的打在殷十三肋骨上，疼得他嘶嘶直倒吸凉气，“你……我睡了。”

殷十三走到靠墙那侧的地上，上面是薄薄一层毯子，王城还没听到答案，急切的追过去，“不是，不带说话说一半儿的呀，柏生到底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一件衣服顶你家一年收入的来头，洗洗睡吧，不早了。”殷十三心想这地方也没什么被算计的价值，而且一个姑娘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就立刻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寻思起今后的去向了。

王城站在床尾却愣住了，他爸出去打一年工的钱都抵不上柏生的一件衣服？这件事简直突破了他的认知，什么衣服那么值钱，镶了金子还是钻石？他扯了扯身上被洗变形的褂子钻进被窝，辗转闭不上眼，想着柏生笑起来模样，心依然突突的跳，“十三，我也想跟我爸去打工，我能挣着那么多钱吗？”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呼吸声，扭头往下看一眼，他的好朋友已经睡了过去。

没有烦心事的人真好啊，王城惆怅地想。

殊不知，殷十三从闭上眼睛开始，就来到了一个地狱般的地方……

“唔——”他正站在一块黏腻柔软的地上，地面正随着空气中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鸣叫轻微的震动着，周围黑到看不见五指。但殷十三认识这里，这熟悉的声音常常在梦境中出现，可只要睁开眼睛，就会从他脑海中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些抓不住的虚影，他警觉地集中着精神，想要获取更多的信息，“这次一定要记住些什么。”

可实在太暗了，殷十三伸出手尝试触摸，却伸进了未知的湿滑液体状事物中，里面冰冷彻骨，他并不害怕，但实在难受，想将手抽出，那东西却好似有生命似的缠绕到了大臂上，接着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殷十三感到自己仿佛掉入冰窖，可惊异地发现竟然还能呼吸，接着他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人——谢梁正被什么人拿着刀威胁，他的脸上已经有着很长的血口，那凶手背对着他，高举的匕首和紧绷的肌肉能看出将要落下的力度是多么惊人。

殷十三飞扑了上去，即使手脚被那液体牵制的动作困难，他没有一丝犹豫，即使谢梁是造成他一切痛苦的首要嫌疑人，可他本能的无法接受有人在他面前遭遇不幸，只可惜在他向前倒去的一瞬间，画面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眼睛，足有几乎快和他等身那么大，僵硬的活动了几下后直直的看着他，殷十三霎时手脚僵直，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能坠入闪着绿光的瞳孔那幽深而难以言喻的深壑，美的奇异，动人心魄，像是一张巨网，殷十三几乎沉醉的迷失自己。

来吧，这才是最好的归宿……殷十三看到自己正漂浮在由腐败的枝叶、不掩杀意的钢筋和腥臭的肉糜组成的海洋中，面带着笑容，享受其中，丝毫听不到内心深处残存理性的呐喊。

“为什么救他？”从四面八方传道而来的低沉声音唤回他些许神智，“是他害的你。”

思考仿佛违背了眼前妖冶场景的规则，殷十三头开始剧烈的疼痛，就连实现都充满虚影，“我不知道，我不想，我不想，我不要……”他说着自己都听不懂的回答，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就在视线隔绝的瞬间，殷十三浑身汗毛树立——自己竟然被那双异态的眼睛蛊惑，丢掉了身为人类向善的本性，甘愿在污浊漆黑的地方堕落！

这个认知犹如警钟让殷十三疯狂地挣脱起来，他避免着与那只眼睛的对视，用手接连不断的扇自己耳光，甚至将指甲刺入肉中，可疼痛并没有将他从此处带离。

“为什么？”那个声音还是在问。

“让我走！放我出去！”殷十三愤怒的嘶吼，周遭的一切都让他毛骨悚然，他的反应好像让“它”愣了片刻，“可外面没有你的家。”那个声音解释道。

殷十三绝望的笑了，眼泪划过面颊。

“殷十三！殷十三你怎么了！”

他满脸泪痕的醒来，正对着王城关切的目光，吓得一激灵，王城缺根心眼没注意到，煞有其事道，“你刚才浑身都在发抖，而且还在哭，是做噩梦了吗？我以为你被鬼压床了，吓死我了！”

外面太阳已经升起，殷十三眼睛一时无法接受强光，眯着眼睛抬手挡住了阳光，闻言惊讶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大概是吧。”

“妈呀，怎么都被吓哭了，梦到什么？吓成这样？”

“……有个声音，”殷十三努力的回想着，他隐约觉得记忆就储存于脑海中，却戛然而止，如何也想不起自己萌到了什么，最后不得已舒展了眉头，“我不记得了。”

王城哈哈大笑，“我也老这样，我还做梦梦游呢！之前半夜跑到厨房吃东西，差点被我妈当做贼打死，没准儿你是因为被谢师傅赶走了在委屈，你们那个地方有那么好吗？”

殷十三还没回过神，对王城的笑话置若罔闻，坐了起来缓慢回答道，“没有。”

王城悻悻转身，“我去吃早饭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吃完给你拿回来。”

殷十三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坐在看着手上还没干的泪水发愣，“这次又没记住……”

那到底是什么……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梦里的东西，殷十三揉了揉眼睛，没吃成晚饭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