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礼物小说全文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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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昂人假酒不假，赖鸣第二天早上醒来头脑利索了一大半，只是环着盒子睡觉，浅蓝的外包装被他压坏了。

他伸了伸全麻的腿，仰面躺在地板上。临海城市的天总要更蓝一些，鸟的翅膀也更舒展。可惜，天高海阔的地方，住着赖鸣这样一个狭隘的人。

“醒了？”

赖鸣仍盯着天，对Tomas点点头。Tomas走过来，将一杯黑咖啡放在茶几上，随便指了下地毯：“盒子里是什么？”

“别管。”赖鸣说，“外包装被我压坏了，定做一个手提箱吧。”

“下午科技大会的开幕报告，去吗？”Tomas坐下来，捏着眉心问，“如果不去，我带你散散心吧。”

“去。”赖鸣缓了缓麻了的腿，坐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搬出去吧。”

Tomas环顾四周，实在不知道140平的房子怎么就放不下他一个小小的助理，讪笑一声。

“钱我出。”赖鸣补充。

“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Tomas问。

“没有。”赖鸣说，“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

Tomas笑叹一声：“留学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多讲究。”

赖鸣懒得和他再说，用毯子将礼物盖上，去洗漱了。

大概是不欢而散的缘故，下午的科技大会Tomas没有跟着。赖鸣在众多开幕报告人的海报里看到了宋闲师兄，他在应用分会场，做一次有关平行世界的报告。赖鸣没有犹豫，按照海报给出的位置，去了分会场。

在张景鸿来之前，赖鸣多听了两场和量子物理有关的预热报告。他其实挺喜欢听这些刚刚萌芽，一面看着未来无限，一面听着虚无缥缈的理论。说这些研究浪费钱财，好像和满世界的比特币挖矿机比起来又值得一些；说这些研究有用，好像还不如种块地，让孩子吃饱。赖鸣听着前排的人窃窃私语，说着变现、融资。侧目去看，男人们穿着和他类似的套装，眼露精光，仿佛已经将大把的钱攥在了手里。

来学术场里找钱的同类。如果肯再花些时间就该知道，进应用会场的项目已经是别人挑过一轮的东西，并非第一口鲜肉。

赖鸣转回目光，看着会场重新布置之后，新的PPT打在大屏幕上，宋闲的师兄张景鸿走了上去。张景鸿比宋闲没大多少，总和宋闲玩在一起，赖鸣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看起来和和气气、和宋闲有些相衬的年轻人——特别听到他称呼宋闲昵称后。

我们身边的平行世界。

赖鸣扫了眼首页的题目，一颗苹果树在首页摇来摆去，红彤彤的果子挂在上面，要掉不掉。赖鸣等了会儿，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轻盈地从门外走进来。他坐在那两个低级同类的前排，毛茸茸的后脑勺上下点了点，台上那个和气的年轻人微微冲他摆手。

宋闲瘦了。

赖鸣盯着意料之中的人。看他拿出手机给张景鸿拍照，发在一个群里，随后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侧脸上浅浅的酒窝一闪而过。

张景鸿的报告赖鸣没有细听，宋闲大概也不是很认真，拍了照片之后，掏出一叠论文，快速翻看起来。宋闲的书包里永远有看不完的论文。他想起有一次两个人兴致很高，所有东西都用光了，他去宋闲包里拿备用的。因为太匆忙，他带出来一篇画着五角星的论文，像是宋闲审的。后半场他有些分心，总想记下几个词来，回头好好了解一下宋闲的工作。那时的宋闲只回头看了他一眼，坚定地将赖鸣抽了出去。

赖鸣当时被抓了正形，不知如何是好。宋闲也没有生气，摸了摸赖鸣的腹肌，哑着嗓子说以后不做这么多次了。赖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宋闲又摸个没完，没一会儿赖鸣就把好不容易记住的词忘记了，又贴到宋闲身上去。

“不用逞强啊，”宋闲低头，像哄小孩儿一样，“来日方长。”

现在想，哪有什么来日方长，能吃一口是一口才是真理。赖鸣胡思乱想，台上的报告已经接近尾声。屏幕上，几种平行世界的理论动图不停变幻，那些层层叠叠的切片和切片上跳动的不同结局晃得赖鸣心慌。

“我们厌恶平行世界的理论，但我们不能否认平行世界的存在，甚至，离我们很近很近。我们的宇宙里未必有另一个地球，但一定有另一个你。”

“动漫公司给了赞助了吧。”

前排的两人又开始低声调侃。赖鸣一哂，看着和他隔着一排的宋闲站起身走了出去。赖鸣也不再多待，不远不近地跟在宋闲身后走了出去。

海风劲鼓，连着冬日的颜色也变淡，宋闲的背影看着有些无力，仿佛精气神被吹散了一样。赖鸣看着他走到了自动贩卖机前，在花花绿绿的冰淇淋盒子里选了一个，缓慢地拆了勺子。盒子里是乳白的甜腻固体，剜了一口之后，他没抬手，而是低头去含，提前露出粉而薄的舌尖。

会场外人不多，但赖鸣仍感觉到了从心底冒出的不悦。他快步走过去，隔绝少却热烈的目光，将宋闲用自己的阴影罩起来。宋闲盯着赖鸣的皮鞋楞了几秒，猛地抬起头，手里的冰淇淋好像扔也不是，拿也不是。

赖鸣对他露出个温和的笑，先开了口：“你来b市了？”

宋闲点点头，好像想起什么一样问：“你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赖鸣笑了下，说：“我昨天刚到，还不知道能否顺利。”

宋闲“哦”了一声，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雪糕：“我有点儿渴了。”

赖鸣点点头：“外面风很大，要记得带帽子。”

两人就在张景鸿的开幕海报旁站了一会儿，目光无处安放，最后都去看张景鸿的照片。

“这是我五师兄，”宋闲抬手又拍了张照片，转头去看赖鸣，“你来是……”

“见一次主会场的开幕嘉宾，之后有合作。”赖鸣很快回答。

“那你……你……晚上忙吗？”宋闲问。

赖鸣听见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两下。

面前的宋闲背着老旧的双肩包，只不过赖鸣送给他的挂件被取下来了。在这个很不合适的时候，赖鸣想到的是第一次宋闲含住自己的情形。清晨在厨房里，赖鸣给两个人煮咖啡。很普通的场景，宋闲半跪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旖旎的话。赖鸣背上被激出一层汗，下意识想把宋闲藏起来，又恨不得所有人都看到。

他知道宋闲有多好，所以他没有办法拒绝宋闲。

“不忙。”

“那……”

赖鸣第一次对宋闲的答案有些急不可耐，可不等宋闲真正答应，余光里咋咋呼呼的黄昂走了过来，Tomas跟在黄昂后面，神情多少有些难看。眼看麻烦来了，赖鸣只好先开了口：“少吃雪糕，电话联系。”

宋闲大概被这个略带命令的语气吓到了，楞了一下才点点头。赖鸣迎着黄昂走过去，将宋闲严严实实地挡住。

“赖总！巧了啊！”

黄昂紧盯着赖鸣，他身后的Tomas冲赖鸣晃了晃手机，赖鸣这才想起，自己看报告前将手机静音了。八成黄昂觉得自己来见什么秘密人物，坐不住板凳了。

“有缘千里来相会，”赖鸣笑着应付，“所谓巧合都是命中注定。”

黄昂为赖鸣推荐了一个食品公司的项目人，拉着赖鸣当场谈投资，这一忙就是一整个下午，天擦黑时候，赖鸣才将他们打发走。他赶快拿起手机，发现宋闲给他发了微信，距离报告结束还有十分钟。

赖鸣松了口气，又被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弄得无奈一笑。报告结束后，宋闲出来得很快，赖鸣闪了闪车灯，他就马上低头走了过来——像担心被人看到一样。

赖鸣想，自己这个阴暗的性格恐怕是很难改了。

“等很久了吗？”上车之后，宋闲小心问。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