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第二天醒来,岑林整个人的兴致不高,他一直在想昨晚和霍听的对话。
霍听的心情倒是非常好,他昨天睡得也很快,岑林一个人烙煎饼烙了许久。
岑林藏的很好,没有让霍听发现他的情绪。两人一起吃了午饭,霍听甚至有闲心拦着岑林去不远的人工湖散步消食。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清蓝的湖面荡起点点涟漪,一切都那么的让人心旷神怡。
岑林被霍听拥在一颗粗壮的树后接吻。
霍听紧紧地压住他,霸道的、激烈的、温情的,舔他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
岑林微睁着眼,眼底有一层被逼出的水色,他看着霍听投入的表情,在想,“别人”是不是也要这样——
一边承受霍听火药桶一般的情绪,一边沉溺无法抗拒的亲昵。
他本来决定了的,顺着霍听就好了,成为霍听想成要的样子,成为那个“别人”。
但是此刻,他落寞地发现,他不想,不想和别人一样。
下午两人午觉起来,霍听把岑林抱在怀里,一起看新剧本。
是曹导六月要开拍的新电影《余燃》,霍听要争取的角色是男二号,王宇。
虽是男二,但戏份和男主差不多,是贯穿故事始终的重要配角。
他是一个钢琴天才,因为平生遭遇和不得志,将一切宣泄在无辜的男主身上,最终做了错事,被男主送入监狱。
一般阴暗的人都会有一个失败的原生家庭,这个角色也不例外,大体可以概括为——失责的父亲,发疯的母亲,和脆弱的他。
这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从岑林的角度看,王宇努力上进,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缺少了一点运气,而这点大多数人都没有的运气,对如此心高气傲的王宇来说是致命的。
看到王宇的结局,岑林非常惋惜。
他身后的霍听却突然笑出了声。
岑林要回头看他,霍听掰过他的脸,没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
王宇的很多经历,和他太像了。
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尖锐的、扭曲的,最终化为一片黑色的浪,将他淹没。
霍听怀疑是他最近太闹腾,周晔故意让他接这个角色来整治他。
胡思乱想之际,岑林低低的声音响起,叫他的名字:“霍听?”
对方反应奇怪,还不让他看,岑林有些疑惑,还有一点他本人都没有发现的担心。
霍听没应,用力地箍住眼前的人,岑林的温度让他渐渐放松下来,霍听感觉到那片窒息的海浪从眼前退去,他从回忆里挣脱,只能感受到眼前的人。
“说——”他咬住岑林的耳朵,“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霍听咬的不重,岑林不疼,但他的话语像一道惊雷,让岑林震惊,体内涌起一股持续不断的麻意,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又不听话。”霍听转而重重地咬上他的脖颈,“你的位置呢?”
岑林猛然惊醒。
他张了张嘴,神色无比复杂,“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后来的几天,为了贴合角色,霍听不再吃饭,只喝水。他身上的肌肉太明显,需要减重。
霍听不再和岑林胡闹,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钻研角色。
他非常努力,岑林看在眼里,发自内心的佩服他。
当一个人用心做一件事时,他是在发着光的。
岑林不再琢磨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整个人不可控制地被霍听吸引着。
更让他心颤的是,霍听每天起床前,都会紧紧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深吸一口气,仿佛岑林是他生存必需的养料。
每当这个时刻,岑林就会感觉到胸口的塌陷。
他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
与曹导见面的前一天,岑林睡完午觉出来,看到垂首坐在地板上的霍听,心底咯噔一下。
午后的阳光刺眼,将他分成阴阳两个部分,像一副沉默的黑白画。
岑林没见过这样的霍听,这样颓废的、没有生机的,一点不像是霍听。
像王宇。
岑林知道霍听成功了,他现在非常像王宇了,但是他莫名不喜欢这样的霍听。
他故意发出很重的声音,霍听成功被打扰到,睁开眼,瞳孔又黑又深,细看却是一片虚无。
岑林又是一阵不舒服。
刚要说什么,霍听先开口,道:“你想不想听我弹钢琴。”
“你会钢琴?”岑林从来没听他说过。
霍听没答,坐起来,拉着岑林往二楼去。
他推开其中一个房间,灯光被打开,角落立着一个优雅的大家伙,霍听掀开盖在其上的绒布,在椅子上坐了下去。
他伸出手指,将琴键从左到右抚过,瓷白的琴键在他脸上反射出一层朦胧的光,霍听垂着眼,看上去离岑林很远。
岑林的喉结滑动了一下,“霍……”
“你有想听的吗?”霍听问他,“不过我很多年没弹了。”
岑林摇摇头。
“那我随便了。”
话罢,霍听的指尖落了下去。
琴键沉入深渊,低缓的旋律缓缓释出,眼前霎时浮现一块望不见尽头的海,透着无边的孤寂,左右手交叉而过,形成让人窒息般的回声,气氛压抑到顶点之时,节奏猛然加强,仿佛绝境之人最后的呐喊,数秒后,旋律音逐渐稀疏,一切像是坠入海底,全部消失,深埋。
一曲终了,岑林内心震荡,久久无法言语。
霍听嗓音很低,显出有几分喑哑,平静地问:“你觉得我能不能拿到这个角色?”
岑林想,如果霍听拿不到的话,那就没有人可以拿到了。
“你一定可以。”他很认真地说。
霍听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
这个笑和以往岑林熟悉的带着强烈的嘲讽、玩弄的笑不一样,是一个很干净、很纯粹的笑。
胸口一麻,像是有虫子在他的心上咬了一口。
霍听拍了拍身边的长椅,声音很是温柔:“过来。”
岑林用一种很僵硬的姿势走过去,坐下了。
他们面对面,霍听眉宇间的线条走势是向下的,整个人多了几分与往日不同的颓然。
他说:“吻我。”
岑林靠过去了。
双方一开始都只是浅尝辄止,后来霍听的手扣上他的脑后,岑林也攀上的霍听的脖子,他们突然开始较上劲,像是要把对方吞了一样。
不知道是谁的唇被咬破了,分开的时候,两人的唇上粘着相同的血色。
岑林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他们到距离极近,岑林可以看到霍听眼底的图案,淡棕色的,由浅及深,慢慢将他吸了进去。
霍听没躲,一声没吭,还安抚地摸着他的头发。
“怎么了?”霍听低声问。
岑林抓着他的衣服,喉结烦躁地上下滑动,“我不舒服。”
他不喜欢眼前这个霍听,这个变成王宇的霍听,仿佛失去了一切颜色,永远都是枯萎模样的霍听。
这太真实了,和真的一样,就好像,他曾经见过这样的霍听。
他没法明说,这太无中生有了,这是他的无妄恐慌。
“哪里不舒服?”霍听温柔的声音传来。
岑林喉咙一片干涩,他想,眼前这个人是真实的吗?
是王宇在和他说话吗?还是霍听?
岑林想要霍听,想要那个暴躁的、小气的、控制欲爆炸、无法离开他的霍听。
岑林的目光从自己深深抓着霍听衣服的手向上,再到霍听关切望着自己的双眼。
半晌,他听到自己开口:“你给别人弹过钢琴吗?”
还有那台相机——
只有他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