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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靶

脱靶

    脱靶

  • 作者:pillworm分类:现代主角:李寄 姜恩来源:长佩时间:2022-08-01 08:34
  • 作者pillworm所著的小说《脱靶》正倾情推荐中,小说脱靶围绕主人公李寄姜恩开展故事,内容是:李寄一直都认为他的感情生活很简单,毕竟他也只是看上了一个男人,但他才发现原来那个男人一点都不属于他。

    热门评价:也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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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缪斯营业时间截止到凌晨五点,李寄一晚上陪了三场酒局,秉持着高度敬业精神,全程笑脸迎人,挣了一笔不菲小费。

收场的时候,有个醉酒女客户给李寄开了个价,五位数,一次,问李寄走还是不走。

李寄给她打开车门,一手护着她头顶,一手把她扶进后座,嘱咐司机:“安全送她回家。”

女客户摇下车窗,迷迷瞪瞪打了个酒嗝:“晚安李寄。”

李寄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晚安小酒鬼。”

车窗缓缓升上去,女客户的脸一点一点被遮挡起来,司机踩下油门,汽车疾驰而去的那一刻,李寄笑容一秒垮掉。

晚安他妈个大屁,喝得想吐。

他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难受,脑子里灌满酒精,晕晕乎乎,走两步都能冒泡儿。

趁叫的车还没来,他扒着路边垃圾桶干呕了会儿,仰起头,拿矿泉水漱口,再吐出去。

反反复复喝空一瓶,好受了那么一点,他大手捏扁瓶子,狠狠丢进了桶里。

出租车如约而至,他坐进去,脑袋蔫了吧唧地往车窗上一靠,冷风呼啸着吹到脸上,脖颈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寄摸了摸自己脖子,想起梁镀看到项圈印记时的表情,心里涌上一股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他身上本不该出现这些烙印的,他也不想,他也厌恶。

但他没辙。

从寄人篱下,被李珉纠缠开始,他这辈子注定要背负这样的烙印。

哪那么多顺心遂意的生活,让李珉那个疯子折磨十来年,能活着就不错了。

李寄迎风眯起眼,感觉有些困了,抛去脑子里杂乱纷扰的思绪,闭眼,沉沉睡去。

一路上鼾声渐起,到家时接近六点,他困得走路打漂,靠意志力一步一步爬上楼,进门之后没忘先锁上插销,再拿一个玻璃杯套在门把手上。

这样一来,确定自己入睡时的安全之后,李寄走到卧室,脸朝下扑倒在床上,歇了。

他没料到在出租上想起李珉的那几秒会挥之不去,倒霉催的,他做噩梦了。

这绝对是他二十年来做过最恐怖的梦。

他梦到自己在操李珉。

他被宠物项圈卡住脖子,锁链另一端的主人是李珉,李珉仰躺在他身下大口喘息,表情邪肆又淫荡,以至于无论他胯下用力多狠,都觉得泄愤不够痛快。

于是他恶狠狠掐住了李珉的脖子,结果换来的却是李珉一串狂笑,李珉冲他吐舌头,翻出白眼做鬼脸,在他发泄出来的那一刻,拽住锁链让他被迫低头,一口咬在了他的喉结上。

李寄在此刻倏地睁开眼,一阵呕意翻涌上来,他连滚带爬翻下床,冲进厕所疯狂 干 哕。

太恶心了。

太恶心了。

李寄反复按下冲水键,整颗脑袋都栽进马桶里,脖颈青筋凸起,一抽一抽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但可以肯定的是,让他操李珉的恶心程度,不亚于跟李珉养的狗杂交,他甚至愿意去公园日个猴,也绝对不会碰李珉一根手指头。

李寄跪坐在马桶边上,好半天没缓过来。

噩梦给李寄带来的冲击太大,天蒙蒙亮时他才将就睡着,第二天下午两点,顶着俩熊猫眼起床过后,李寄接到姜恩遇一条短信,说自己在公司走不开,能不能替他接小丸放学。

小丸是姜恩遇的女儿,七岁,正处于暴躁换牙期,姜恩遇工作忙,又没对象,出差时只能让李寄帮忙照顾,李寄不喜欢小孩子,尤其是这个年龄段调皮捣蛋的熊孩子。

但他无法拒绝姜恩遇,不是因为钱和利益,在某些方面来说,他对姜恩遇有敬佩之心。

姜恩遇的妻子因为车祸去世四年了,李寄是在以前他喝醉的一个晚上知道的。

这可能也是姜恩遇不迈过那条线的原因,他禁欲,隐忍,随时告诫自己要保持身体的忠诚。

李寄混迹在KTV这种场所,见过不少背着妻子家庭出来鬼混的男人,无论贫穷与否,只要是个人都会有追求刺激的性冲动,姜恩遇作为一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成年男人,有钱,有颜,有欲望,但无论喝得再迷醉上头,也从来不会真的和李寄发生点什么。

克制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李寄自认做不到这点,所以佩服他的忠诚。

把小丸送到姜恩遇的公司,再回到KTV时,已经有些晚了。

李寄一进休息室就被经理拉去谈话,楚立昨晚回家气到发烧,请了一天假,本来约好的客人只能另换陪侍,兜兜转转挑了一圈,最后点名李寄。

不是因为他长得多出挑,而是他出了名的敬业好说话。

让他唱什么就唱什么,亲嘴绝不含糊,摸两下还主动牵你手,除了从不跟人出台,哪方面都是五星好评的最佳情人。

所以当客户要求李寄穿西装跳舞时,李寄很乐意就上了。

......

KTV包间昏暗,霓虹灯光暧昧交织,一位同样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悠悠端着酒杯,欣赏传说中的顶级男模献身热舞。

李寄眼睛上蒙着一层黑纱,上身西装外套大敞,衬衫扣子全部打开,锁骨窝深陷,胸肌、腹肌连至倒三角一并延申进腰间皮带里。

音乐声响起的瞬间,他仰起下巴,手抓住脖子向上一摸,笑了笑,然后手掌一反,从胸口缓缓抚摸下去的同时,双腿一点一点打开,膝盖慢慢弯曲,直至跪地。

他跪着,腰却挺得笔直,皮鞋尖背用力抵在地上,脚踝一根腕骨凸起,紧绷的西装裤勾勒出臀部浑圆。

“And cant you see its you I am watching

I am hot for you in every way。”

沙发上的男人难以控制地呼吸一窒,音乐鼓点仍在震动,像敲击心间,回声阵阵摄人魂魄。

“And turn around, let me see you。”

梁镀打开包间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停在门口,没再动了。

他不太想确认地上那位是不是李寄,昨晚吆五喝六调戏他的人,今晚跪在地上扭得跟只发情狐狸一样,妖气冲天,骚没边儿了都。

音乐声鼓噪,李寄蒙着眼,仍专注于自己的表演,没有发觉屋里进来了人。

沙发上的年轻男人看见梁镀进来时神色如常,举着手机在给李寄录视频,毫不掩饰自己对李寄的欣赏。

梁镀感觉整个房间的地板都被李寄蹭过了,走一步沾一路腥味儿,他走到男人身边,视线淡淡掠过他视频里的内容,见他没有要打断李寄的意思,只能凑过脑袋去,顶着噪音说:“出去挪一下车,先生。”

男人从李寄身上抽回目光时有些恋恋不舍,不过没有因此拖延,大方把手机交给梁镀,撂给他一句“帮我继续录”,起身整理了下西装,走出包间。

舞蹈进入高潮部分,李寄动作尺度越来越大,梁镀坐在了沙发正中央,从容不迫地一只手举着手机,给眼前这只发 骚狐狸录性感小视频。

挺胯、仰脖,震颤,李寄每一个身体起伏都卡在鼓点上,律动有力,干净利落,他跳舞时独有一套味道,即使舞蹈动作充满性暗示,被他诠释出来时也不显低俗下流。

身上侵略性太过浓烈的人,就算此刻半身赤裸跪在地上,同样不会沦为引诱敌人上钩的猎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寄才是那个捕猎的猎手。

而梁镀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他今晚的目标。

李寄从地上站起,然后朝自己一步步走来时,梁镀承认,他正在录视频的手抖了一下。

李寄对客人的位置记忆精准,他抬起两只胳膊,慢慢撑在了梁镀身后的沙发上,接着用膝盖轻轻顶开梁镀双腿,以一个圈禁的姿势把他围在怀里。

梁镀不知道他是跟所有客人都这样,还是一时情欲上头没控制住,但他属实没想到,李寄私下玩这么变态。

他眯起眼,稍微抬了抬下巴,入眼是李寄紧抿的唇,他刚跳完舞,脖颈和锁骨上有潮热水光,胸膛微微起伏,一呼一吸都透着克制。

李寄的身体一寸寸俯下来,又在可以感触到他气息的距离停住,唇齿近在咫尺,李寄没有再继续。

这是一种询问,要不要,全在他。

如果此刻在李寄身下的是刚才那个年轻男人,毫无疑问,他一定会勾住李寄脖子亲上去。

但现在身临其境的是梁镀。

李寄很撩人,他承认。

但他见过更好的。

李寄正要主动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忽然感到腹部一痛,一根坚硬、冰冷的物体抵在了他的肚子上。

是根警棍。

很快,他听到一道同样冷漠的男声,带着一丝毫无兴趣的困倦,对他说:“接着跳,李寄。”

.....

李寄一把扯下眼纱,脸色刹那一沉。

这他妈什么情况?

怎么这货在他身子底下?

梁镀很满意地欣赏他脸上由晴转阴,再转暴雨来临,用警棍顶了顶他的小腹:“起开。”

李寄很快明白过来,反手握住棍子,眼里戾气翻涌:“玩我是吧。”

“谁玩你?”

梁镀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语气,晃了晃手里的视频:“你金主的手机,我代拍,谁玩你?”

“你是不找事儿?”李寄磨着牙往外蹦字:“你吱个声能死屋里?”

他气昏脑壳,伸手就要往他脸上扇,梁镀及时截住他手腕,眼神也凉下来:“别发疯。”

“谁他妈亲都让老子亲了,还别发疯?”他小腹一用劲,使劲顶了警棍一下:“你装你妈呢?”

“李寄!”

“怎么着!?”

梁镀深吸一口气,在爆发边缘悬崖勒马,留给他最后一点脸面:“我对你够忍耐了。”

李寄逼视他:“我让你忍了?”

“起开。”

“我让你忍了?”

梁镀一字一顿:“你起不起?”

李寄二话没说,直接在他脸上狠狠嘬了一口。

梁镀下一秒瞬间抬腿,一膝盖击在了他肚子上,李寄被撞得弓身,梁镀趁机抓住他后衣领,拎鸡仔一样把他提起来往地上一丢,冷着脸甩手,一声不吭地往门口走。

李寄后背“咚”地磕在茶几角上,疼痛从脊柱一路蔓延到尾椎骨,他捂着后腰,反复抽吸凉气,好半天没从地上站起来。

梁镀走出包间,迎面撞上了刚回来的年轻男人,果断把手机抛给他,大步离去。

男人慌乱接住手机,满脸懵逼地进屋一看,李寄正撑着茶几从地上爬起来,站都站不直,弓着腰一动不动,沉默消化疼痛。

他赶紧过去搀扶李寄,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问:“怎么了?你跟那个保安起冲突了?”

李寄感觉那股疼痛还在往下流窜,一说话连屁股缝都隐隐作痛。

“不碍事儿。”他勉强笑了下。

“哪里疼?”男人的手摸向李寄后腰:“这里吗?”

李寄刚想说不是这儿,男人的手在他腰上摩挲了两下,便自然而然地伸进了裤子里。

李寄:“....”

他指尖在某处停下,打圈,试探,又问了一遍:“这里吗?”

李寄眼神暗下来,没说话。

男人得寸进尺,刚要探进去,被李寄一把抓住作乱的手腕,他面露不悦,看向李寄,明显一副“我花了钱”的表情。

“要玩这个,找楚立。”李寄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我不做这种。”

男人愣了下,以为他说的“这种”是做下边那个的意思,心里一阵纠结,于是又盯着李寄敞露的胸膛和身材看了好几遍,最后咬咬牙心一狠,闭上眼说:“那你来吧。”

不等李寄开口说话,他便拉起李寄的手,摸进了自己的屁股缝。

李寄看着他视死如归的模样,觉得好笑,甚至联想起了昨晚操弄李珉的那个梦。

一个比一个恶心。

李寄很不给面子地撤回手,从茶几上抽了张湿巾,当着男人的面,慢条斯理地擦了一遍手心手背。

男人的表情从难堪过渡到阴沉,想发作,又没有正当理由。

李寄把湿巾扔进垃圾桶里,顺便一脚把垃圾桶踹回茶几底下,站起来,准备走,余光瞥到滚落到地上的警棍,慢慢弯腰捡了起来。

男人不甘心,抓住他西装外套,仰起脸注视他:“一个月三万,行不行?”

李寄转过身来,歪头冲他笑了笑:“我不值钱,留着嫖楚立吧。”

“五万。”

男人情绪有些激动的样子,说着就站了起来,李寄提起警棍抵在他胸口上,阻止两人距离的缩进,虽笑着,眼里却满是威胁:“坐回去。”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满足你,”男人就地画饼,开始走煽情模式:“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

李寄一皱眉,状似很认真地想了想。

男人热切盯着他,等待回答。

“喜欢....”李寄停顿了下,感受到他的期待,忽然一笑:“刚才那个保安那样的。”

晚上十点钟,一辆银白色奔驰CLA停在门口,姜恩遇买断了李寄今晚的出场费,没别的,就是图跟李寄吃顿夜宵。

李寄换掉了跳舞时那身正装,随便套上件黑色短袖,下边黑色破洞裤,戴着顶鸭舌帽从KTV里走出来。

他肩膀宽绰,腿挺直又长,风吹过去时衣服贴紧在身上,勾勒出一寸劲瘦腰腹,姜恩遇一只手闲闲搭在方向盘上,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顺便“嘀”了声流氓喇叭。

李寄打开车门,发现副驾驶上有束玫瑰花,装裱在玻璃盒里,被红丝绒系着一圈蝴蝶结。

李寄就看了那么一眼,拿起来往后座一丢,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了个哈欠:“走你。”

姜恩遇就笑:“你给我点面子成吗。”

“去哪儿吃,”李寄脑袋往后一靠,舒舒服服眯起眼:“不想喝了,胃疼。”

“昌国路那边有家新开的西餐厅。”姜恩遇说。

李寄:“那就吃烧烤。”

“....”姜恩遇叹口气:“行。”

这个时间点的高峰路段仍然拥堵,车先是拐了个弯驶入桥洞,接着开上高架桥后就没有再移动了,姜恩遇抽空给小丸回了句晚安,关上手机,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方向盘上轻轻叩击。

他通过余光静静窥视着李寄,看他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似乎并不觉得陪客户出来吃夜宵和在KTV陪酒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对他来说,不过都是谋求生存的工作罢了。

从和李寄刚认识开始,到现在足足一年,姜恩遇从未见过他对什么事物表现出兴趣,就算他工作敬业,伺候客户花样也多,但自始至终对任何人都拎得很清,无论表面多上心,背地都不会付出半点真情实感。

热情表象下的极端厌世,也是一种清醒的自我保护。

发觉姜恩遇在偷看自己,李寄眼尾扫过去,挑了下眉:“帅么?”

“帅,”姜恩遇如实点头:“确实帅。”

李寄哼哼着笑了两声。

车又往前挪腾几米,窗外并行的司机已经隐有不耐,鸣笛一声比一声暴躁,姜恩遇给李寄递了根烟,遭到拒绝后也没有表现不满。

他升起车窗隔绝噪音,随手点开了车载电台,在晚归的车流中享受这片刻寂静。

电台女主持声音温柔,像哄睡的催眠曲,李寄窝在摇篮里摇晃,差点就要闭眯过去。

“下面插播一条娱乐新闻,恭喜知名影帝李珉再次斩获最佳男主奖,新作票房打破影史记录,其成为国内有史以来最快达到三金满贯的青年演员.....”

李寄慢慢抬起眼皮,望向车窗外出神。

“我们邀请到了李珉先生做客现场,你好,李珉,请问......”

姜恩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先是朝李寄脸上看了一眼,见他没有情绪波动,才把目光分给屏幕中的李珉。

如果说李寄是滴在宣纸上缓缓晕开的水墨画,那李珉大概是挥毫泼墨上去的一笔狂草。

他身上的色彩浓烈到让人移不开眼,极具视觉冲击的红毛狼尾,万年不变花衬衫,搭配上过度苍白的皮肤,整个人像被红与白两种色彩包裹,偶尔舔舐干裂的嘴唇,会露出舌尖一颗穿刺钢钉。

李珉发出声音的那一刻,李寄转头,突然对姜恩遇冷声道:“关了。”

姜恩遇没动。

李寄胳膊伸过去,狠狠砸了一下车喇叭,“嘀”一道长鸣:“关了!”

姜恩遇依然没动。

他的注意力不知从什么时候移到了窗外,前方一辆白色轿车和卡车追尾,一个满头是血的女人跌跌撞撞从车里出来,她的丈夫在跟卡车司机争论。

旁边正陷入堵塞的车主们纷纷降下车窗看戏,还有的在拿手机录像,对这起事故指指点点,妄加评判责任所在,没有人在乎那个受伤女人的茫然无措,她明明在流血,却被人们遗忘。

李寄发觉他的出神,看了一眼事故现场,脸色登时也变得凝重。

他把手缩回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姜恩遇忽然按下了电台关闭键,一瞬间,有关李珉的一切在眼前消失,车里安静下来,气氛重归于寂。

车窗好像变得有些模糊了,雨刮器运作起来,水柱滋到玻璃上,没过多久,成型的水痕又被分割成断断续续的蜿蜒。

眼前仿佛嘈杂无边,又仿佛在下一场安静的雨。

四年前的一个夜晚,姜恩遇的妻子也是死在了这样一场雨里。

他抱着几乎被拦腰碾断的尸体,对路上每一辆疾驰而过的车下跪,求司机帮帮忙,求人们救救他。

他的妻子在流血,他的呼声被遗忘。

李寄不说话了,姜恩遇也不说话了。

一个陷入回忆,一个被心烦纠缠,车里如同笼罩一层密不透气的玻璃牢笼。

李寄渐渐有点呼吸不畅,把车窗开到最底,让冷风吹进来,深深吸入一口搅着车油味的空气。

姜恩遇自言自语了句什么,李寄没听到。

一路相对无言,抵达烧烤摊时,两人心情才有所缓和。

正值深夜,露天烧烤摊热闹得很,一根铁丝线从这头穿到那头,灯上挂着几颗老旧灯泡,风吹,摇晃,蚊虫绕着飞。

灯下几张铁桌架出一片人间烟火,光膀大肚汉烟不离手,划拳侃大山,酒瓶满地乱滚,叮铃哐当,撞在凳子腿上。

姜恩遇一下车,看见这场面,仿佛唐僧进了盘丝洞,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不适,反观李寄,整一个土匪回归老巢,身上的气质和周遭完美融合,如出一辙。

李寄去点东西的时候,姜恩遇从桌上抽了两张纸,擦干净自己和李寄凳子上的油渍,又擦了一遍桌面,再用开水烫了一遍酒杯,一切收拾妥当,李寄拎着两箱啤酒回来了。

“你不是胃疼?”

李寄拍拍自己的嘴:“我馋。”

KTV的洋酒后劲太垃,他还要照顾客人的酒量,这么些天就没喝个痛快的时候。

他用启酒器划开酒箱,提出两瓶啤酒,照准桌角把瓶盖一磕,瓶盖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

酒瓶接着被塞到姜恩遇手里,李寄又拿起另一瓶,不轻不重地和他碰了下,冲他扬起下巴:“喝。”

“我开车。”姜恩遇无奈:“酒驾要拘留。”

李寄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口:“我开回去。”

“你没驾照。”

李寄让他墨迹烦了,指他:“不喝去狗那桌。”

姜恩遇笑了声,说:“行。”

他仰起头,嘴唇对准瓶口,最大限度打开嗓子眼,闭着眼往里一通灌酒。

姜恩遇酒量在正常人里算中等偏上,但李寄挑的酒烈,两瓶就足以让人喝成趴菜,更别说一口气吹瓶,也许是带了点情绪的影响,姜恩遇喝得并不十分艰难,一瓶见底之后反而上了头,自己又默默启开一瓶,接着喝。

小小一张桌,两个男人对瓶吹。

周围乱糟糟的,有几个小男孩在围着桌子打闹,李寄放下酒瓶,愣是没想到现在的小孩这么早熟,说话素质低下就算了,还能时不时吐出几句带日爹骂娘的脏话。

不远处有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趴在地上,背上驮着另一个男孩,得到“驾”一声指令后,便乐此不疲地往前爬,笑得像个小脑萎缩的二傻,也不知道是假讨好还是真开心。

李寄看着看着,莫名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和李珉。

比起这些出口成脏的男孩来说,李珉有过之而无不及,李珉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是带着恶出生的。

李寄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李珉时,还傻逼兮兮感叹过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他从一开始就埋下了艳羡李珉的种子,所以当李珉向自己示弱,央求自己帮他修遥控汽车,跑腿买冰棍,甚至主动要求朋友们坐上自己瘦弱的背,把他当狗当马一样骑在身下四处爬时,李寄仍觉得这是一件合理的事。

李寄的父母把他托孤给了李珉的父亲,作为寄人篱下的一位不速之客,李寄想尽办法讨好家里的每一个人,十岁那年李珉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让他亲自挑选一个喜欢的手铐颜色。

小小的李寄完全不理解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捉摸不透李珉的阴晴不定,但潜意识里希望他的“晴”持久一点,所以顺应他,讨好他,来让自己免于遭受更多伤害。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样只会加重李珉的施虐欲。

于是李珉长大后变本加厉,把他的脑袋按进马桶里冲水,给他戴上口腔固定器打舌钉,穿耳洞戴情侣同款,威胁学校和他走得近的朋友,让他被孤立,甚至用铁链拴住李寄的脖子,让他跪在地上和自己养的杜宾用一个狗盆吃饭。

李寄从来没有反抗过,或者说,他错过了该反抗的年纪。

他对李珉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他的肉体比灵魂更先承认自己害怕李珉这个事实,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李珉一抬手他就会抱头的下意识生理反应。

十五年了,李寄至今记得李珉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

“李寄,哥不是来爱你的,哥早晚要顶烂你。”

......

姜恩遇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睡死过去,李寄收回思绪,晃了晃脑袋,手伸进他的口袋里翻找车钥匙,准备走了。

他刚从椅子上站起来,肩上忽然多了一双手,没用多少力,便轻松把他按了回去。

那只手很漂亮,根指颀长,线条像被割立出来。

就是苍白得过分。

李寄瞬间酒醒,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凉透大半。

手的主人弯腰俯下身来,嘴唇贴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他声音磁沉低缓,带着笑意。

“是在想我吗?我亲爱的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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