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乔栩觉得自己最近水逆。
先是被他的冤种朋友当作追媳妇儿的工具人，又在这位朋友的婚礼上被迫和这辈子都不想见第二面的人坐在了同一张餐桌。
“程修远，你他妈是不是克我？”在新人敬酒环节，乔栩咬牙切齿地在新郎耳边碎碎念：“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讨厌周尘瑜？”
容光焕发的新郎官压根儿没理会他的抱怨，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他都和周家闹掰了，现在就是个十八线小演员，你还怕他？”
“谁怕他了？！”乔栩一激动就忘记了控制音量，反应过来时就发现全桌的人都在看他，包括周尘瑜本人。
周尘瑜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眉目含情，但因为五官深邃，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就有点凶，而且将近一米九的个子也颇有压迫感。
乔栩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扭头想求助的时候，却发现程修远已经牵着萧晏的手恩恩爱爱地到下一桌敬酒去了。
乔栩一边在心里大骂程修远，一边色厉内荏地瞪了周尘瑜一眼，气哼哼地重新坐了下来。
这一桌子人都是乔栩和程修远高中时的同学，有同班的，也有不同班不同年级的，不过大家都相互熟识，而且没人不知道乔栩和周尘瑜有过节。
有几个出来打圆场的，嘻嘻哈哈地说大家见一次不容易，不如婚礼结束之后去乔栩的酒吧聚一聚。
乔栩人缘好，也喜欢热闹，一口答应了请大家喝酒。这边话音刚落，他就听到有人在起哄声中问周尘瑜要不要一起去。
乔栩翻了个白眼儿，心说那个假清高的伪君子怎么会去酒吧那种“不正经”的场合。
谁知周尘瑜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后，竟施施然点了点头。
乔栩确定周尘瑜是在故意找自己不痛快。
来啊，谁怕谁啊。乔栩把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面目狰狞地想：今天不让他横着从酒吧出去我就跟他姓！
和怒气冲冲的乔栩相反，桌上的其他人对周尘瑜答应去酒吧的事反倒暗戳戳地有点激动。这些人中的大多数和乔栩、程修远同班，因此都比周尘瑜低两个年级，和他并没太多交集。他们中不少人在高中时就对这位被各科老师交口称赞的周学长有点崇拜，同时也对他在娱乐圈的情况十分好奇。
不过碍于乔栩的面子，大家不太好直接表现出兴奋，只有乔栩的同桌欢呼了一声“好耶”。
乔栩知道他这同桌高中时最喜欢的两个男生就是程修远和周尘瑜。如今，其中一个已经英年早婚，另一个也公然出柜，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乔栩想了想，在心里大度地原谅了她的失礼之举，但还是忍不住悄悄剜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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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大概率会被拒绝，但在婚宴结束后，乔栩还是出于礼貌去邀请了一下两位新人。
他刚找到更衣室，就听到半掩着的门里传来激烈的喘息声。他“腾”地红了脸，正要回避，却忽而听见程修远千回百转地“嗯”了一声，然后又听他娇滴滴地小声叫着：“晏哥，你轻点儿……”
乔栩瞳孔剧震。难道他被骗了？其实程修远才是下面那个？？
他扒着门缝张望，便看到了萧晏被程修远压在墙角亲得站都站不稳、还要腾出嘴小心翼翼地问对方“宝贝，抓疼你了？”的样子。
……操，程修远，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
乔栩骂骂咧咧地替两人把门关紧，一扭头正巧看见了从对面洗手间里出来的周尘瑜。
那人肩宽腿长，被长款风衣衬得气场十足。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长相斯文的眼镜男，可能是他的助理。
两人都没注意到乔栩，在路过他附近时，乔栩刚好听见眼镜男对周尘瑜说：“瑜哥，你真要去酒吧？你不能喝酒，酒吧光线又那么暗……”
“小段，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和蕊姐一样越来越啰嗦。”周尘瑜叹气道：“这两天都给你放假了，前段时间也辛苦你了，回家好好休息。”
“瑜哥，等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这边小段还在苦口婆心地说着，那头乔栩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不着痕迹地靠过去，然后装作才认出他们似的，开口道：“哟，刚刚不小心听到有人说又不能喝酒又怕黑还要人接的，我还以为在说什么没断奶的小学鸡呢，原来说的是周少啊。”
小段闻声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一簇醒目的紫毛儿。他虽然不认识乔栩，但立刻便认出了这是婚礼上和周尘瑜一桌的人。他正要说些什么，却因为收到了周尘瑜警告的目光，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嗨，小乔。”周尘瑜则熟稔地打了个招呼，也没理会乔栩的冷嘲热讽，反而用十分关切的语气问道：“脸怎么这么红？怕我怕到连过来说句话都紧张成这样？”
“谁特么怕你了！”乔栩顿时火冒三丈：“还有，都说多少遍了，别叫我小乔，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周尘瑜好笑地看了一眼炸毛的人。
他和乔栩从小就认识，高中大学又都在同一所学校。他研究生和乔栩本科同一年毕业，之后差不多已经有将近两年不见。
不过眼前这个人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单纯又幼稚，一被招惹就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狗，自以为很凶，实际上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一番。
周尘瑜总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得温和沉稳，但一遇见乔栩，骨子里那点恶劣就会纷纷冒出头来。
也难怪会被人讨厌。周尘瑜心想。
“好好，小学弟。”他决定暂时改正，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问道：“你是来找程修远的？”
乔栩不想搭理他，黑着脸大步往前走。奈何周尘瑜人高腿长，没几步就追了上来，还偏要凑到他眼前问：“找程修远为你撑腰？”
“我用得着他撑腰？”乔栩忍无可忍，用肩膀撞开周尘瑜，道：“到了酒吧就让你跪下叫我爸爸。”
此时放着狠话的乔栩万万没想到，这一趟酒吧之行非但没能让他成功收获一段父子情，反而间接地把他的死对头变成了同居对象。
不过，那都是后话。
刚到酒吧的时候一切都还很顺利，这些很久不见的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乔栩虽然对磨磨蹭蹭找了个角落坐下后就一直喝着柠檬水和女生们说说笑笑的周尘瑜很不满意，但因为忙着和几个读书期间要好的哥们儿对酒当歌追忆青春年华，一时没工夫去找他的麻烦。
之后酒过三巡，有人提议玩点游戏助兴。
在男生们撺掇着开始玩儿国王游戏的时候，乔栩生拉硬拽把周尘瑜也带了过来。
周尘瑜这种乖乖仔酒量一定很差，而且他再怎么厚脸皮应该也不好意思当众滴酒不沾，先借机灌他两杯干马天尼，还怕他不求饶？
乔栩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拍着桌子豪气干云地说：“国王提的要求必须执行啊，谁要是玩儿不起就是不拿大家当兄弟。”
虽然因为夜盲症而看不清乔栩的脸，但周尘瑜听他说话的语气，就能想象出对方非要在那张白白净净的娃娃脸上摆出一脸匪气，最终只会变得不伦不类的表情。
他忍了忍，才没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
话说回来，他的小学弟似乎铁了心地想把他灌醉。醉是不可能醉的，但他的胃不大好，万一喝几杯就吐了血估计会把表面咋咋呼呼实际怂得要命的小学弟直接吓哭，这可如何是好……
周尘瑜还在发愁，那边游戏已经开始了。
大概是命运使然，乔栩和周尘瑜期待或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因为第一个当上国王的哥们儿发出的命令是3号和7号亲嘴儿一分钟，而抓到3号签的是乔栩，7号是周尘瑜。
一群相熟的男生玩儿起来没什么顾忌，但他们也没想到，抽出的两个人恰好一个打小就弯得像一圈蚊香，另一个一年前因为出柜闹得轰轰烈烈还被赶出了家门。
场面一度沉默且尴尬，“国王”怯生生地说：“不然算了？”
但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包括围观的女生们在内，正此起彼伏地起着哄——
“栩哥刚说了命令必须执行，哪能算了？这不打栩哥的脸吗？”
“亲一个，亲一个！”
乔栩只觉得血压飙升。让他和周尘瑜亲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还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
而另一个当事人则淡定得多，察觉到对方的抗拒，他笑眯眯地添油加醋道：“栩哥想赖账？不拿大家当兄弟？”
乔栩这人最受不了激将法。
亲就亲，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当即拍案而起，暴力地揪起周尘瑜的衣领，闭着眼睛就啃了上去。
因为撞上去的时候太用力，大概把周尘瑜的嘴唇磕破了。他听到对方闷闷地哼了一声，接着就尝到了一丁点血腥味儿。
这野蛮的啃咬动作很难被定义为一个吻，但乔栩却异常清晰地感受到了周尘瑜与他贴在一处的唇瓣——和那人恶劣的性子完全不同，他的唇既温热又柔软。
在身边吵吵闹闹的倒计时声中，乔栩脑子里那团毛线球越缠越乱。就在这时，对方忽然坏心眼儿地伸出舌头，羽毛似的轻轻扫过了他的齿缝。
乔栩一个激灵，像只炸毛的小动物，飞快地后退数步，和周尘瑜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周围吵吵闹闹人声鼎沸，乔栩却仍旧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砰，砰，砰……
乔栩把这归因于恼怒和气愤。他抹了一把嘴，不服输地挑衅道：“吻技这么差，周演员都不拍吻戏吗？”
虽然他明知周尘瑜的确没拍过吻戏。
毕竟，为了有朝一日能羞辱周尘瑜，乔栩曾忍着尬得让人脚趾抠地的剧情，把那人在两部扑街电视剧里的每个镜头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真的没拍过。”周尘瑜如是说，他舔舔被磕破的下唇，用只有乔栩能听得见的低沉声音补充道：“栩哥，刚刚是我的初吻呢。”
啧，长了一张妖孽脸竟然还是个大龄处男，真没出息。乔栩一边猛灌冰水试图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一边在心里不屑地想，丝毫没有察觉他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周尘瑜听着冰块撞击杯壁发出的“当啷”脆响，忽而因为无法看清乔栩的脸而感到了一点惋惜。
也不知道总是对他臭着脸的小学弟，在接吻时会是什么表情。周尘瑜抿了抿唇，莫名地很想看一看。
乔栩自然猜不到周尘瑜的想法，他只觉得自己改天应该去庙里拜拜，除除晦气。
这时的乔栩还天真地以为“和死对头亲嘴”已经是他人生中最倒霉的经历，然而事实证明，他原来还可以再接再厉。
第二天一早，乔栩从大学时周尘瑜迫害他的噩梦中惊醒。
他裹着被子呆坐了半晌，才勉强压制住立刻给周尘瑜打电话骂他一顿的冲动。
他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老天开眼让他和那个满肚子黑水儿的男人老死不相往来。默念三遍以后，他摸过手机，打算刷刷热搜开启新的一天。
老天并没有开眼。
热搜榜上赫然挂着周尘瑜的名字，词条后面还跟着“同性热吻”四个字。
乔栩眼前一黑。
如今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化，社会对LGBT群体的包容度大大提高，但歧视依旧根深蒂固地存在。周尘瑜会离开声名显赫的周家，进娱乐圈当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据说也是因为他爷爷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自己的孙子是同性恋的事实。
虽然周尘瑜的出柜事件在他们中间传得沸沸扬扬，但那毕竟只是个小圈子。不像现在，他的名字挂在热搜上，已经有了大几十万的浏览量。
乔栩突然感到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可能是因为话题的另一个主人公是自己，而他刚刚还在祈祷不要再和这人扯上关系。乔栩这样想着，犹豫着点了进去。
爆料的看起来是个营销号，文字内容大概是艺人周尘瑜昨晚现身C市某酒吧，和一位男性激情拥吻，据悉这位男性和周尘瑜并非恋人关系。
配的九张图都是他和周尘瑜接吻的照片，偷拍的位置应该在他的斜后方，因此画面上周尘瑜的面孔比较完整，而他出镜的部位大多都是后脑勺。
照片很清晰，似乎拍摄的距离并不远。周尘瑜难道没有发现吗？一丝疑惑在乔栩脑子里一闪而过，但他很快便被下面的评论吸引了注意力。
周尘瑜根本就不红，评论里有不少人在问这个神仙颜值的小哥哥到底是谁，有人在说这热搜是小题大做，但也有很多人在发一些不堪入目的谩骂。
因为眼下的大环境中直接攻击同性恋会遭到反对，所以谩骂声主要集中在周尘瑜和非恋人的同性亲密接触这一点上，随后很快就被人或有心或无心地引申出了滥交、约p和艾滋病等等阴损的谣言。
乔栩看着满屏的辱骂和人身攻击，心中隐约的不适感渐渐变成强烈的愤怒。
这些人根本就不了解周尘瑜，凭什么骂他？
他乔栩才是这世上最有资格骂周尘瑜的人，他都没用过这样恶毒的话语，这些人又有什么资格？
逐渐上头的乔栩深吸了一口气，完全忘记了想要和周尘瑜划清界限的想法。他先是打了个电话找朋友帮忙撤热搜，然后愤然切上小号，一条条地骂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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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被大哥一通电话吵醒的周尘瑜这才知道自己上了热搜。
“我就说你去混娱乐圈是在胡闹，这事万一被爷爷知道了又说要打断你的腿。”周尘瑾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话筒对面涌来：“热搜我已经安排人撤了，不过你亲的那个人是谁啊？看起来像乔家那个小孩儿，你和他好上了？”
“哥，你别管了。”周尘瑜抱着被子蜷成一团，一边抵御着和身体一同苏醒的胃痛，一边说道：“帮我查查是谁拍的呗。”
对面一听见他沙哑的声音，登时急了：“小瑜，你生病了？”
“没，就晚上没睡好。”周尘瑜不想继续听大哥啰嗦，于是无情地说道：“没事挂了，我想补个觉。”
被迫接受了周尘瑾的千叮咛万嘱咐后，周尘瑜终于挂断了电话。
昨晚的聚会在那个出乎意料的亲吻之后没多久就结束了。
周尘瑜不动声色地紧紧跟着人群，借着酒吧外繁华的商铺灯光和街边的路灯光亮勉强在路边拦到了出租车。
上了车后，周尘瑜就安下心来。虽然他的先天性夜盲症很严重，在光线差的地方基本和盲人无异，但自己住的小区环境他很熟悉，凭着记忆就能摸回家。
事实证明他有些过于乐观。
刚进小区门口，他就被一辆临时停放在绿化带旁的自行车绊了一跤，连人带车扑倒在地，自行车的把手刚好戳上他脆弱的胃腹。因为承担了一部分身体的重量，周尘瑜甚至觉得坚硬的金属制把手直到抵上了他的脊柱才堪堪止住了去势。他跪在地上痛得半晌没能动弹。
周尘瑜读小学的时候曾被绑架过一次。虽然周家立刻答应准备赎金，但和周家有恩怨的绑匪为了报复，在他身上捅了一刀。
绑匪很快落网，周尘瑜捡回了一条命，但却切掉了四分之一的胃，还落下了神经性胃肠功能紊乱的毛病。
在那之后，周家所有人都拿他的身体高贵得不得了。就算是思想古板传统的周老爷子，在周尘瑜当着全家人的面公布自己喜欢男人的时候，也只是气得声称要打断他的腿，而实际上连他一根手指头也没舍得碰。
至于什么和周家决裂、被周家扫地出门更是以讹传讹的谣言，事实不过是周二少爷自己非要去娱乐圈体验生活还不许其他人插手和声张，周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哥哥不得不惯着他罢了。
周家大哥一早看到周尘瑜上了热搜还被人骂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如果再被他知道自家宝贝弟弟现在有点胃出血，估计不出两小时他就会带着父母举家杀到C市把人哄进私人医院的VIP病房。
周家上下不把周尘瑜的身体当回事的，大概只有周尘瑜本人。
他轻车熟路地抠了两粒云南白药混着止痛药干咽下去，然后拿起手机，打算看看他哥说的那条热搜有没有波及到乔栩。
周尘瑾的动作很快，热搜已经被撤掉了。在搜索栏输入自己的名字，点进页面看见最上方热度最高的那条内容后，周尘瑜愣住了。
原本爆料的营销号已经被挂着黄V的乔栩取代。他转发了那些偷拍的照片，简简单单写了两句话：“紫头发是本人，周尘瑜未婚夫。再看到造谣的人让法务部发律师函，一个都别放过@乔氏集团。”
在#周尘瑜 同性热吻#这个话题下还能刷到零星几条早些时候留下的辱骂，但在乔栩发出这条内容之后评论的风向已经完全变了。
周尘瑜一时间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机械地退出页面，又点开通讯软件中未读的消息。大部分信息都是小段发来的，从早上的“瑜哥，你醒了吗？看到热搜了吗？蕊姐联系瑾哥了，在处理，你别急”，到稍晚一点的“瑜哥，你别点开热搜了，里面乌烟瘴气的……如果你看了，千万别往心里去，是有人在故意带节奏黑你……有个小号应该是你的朋友，在帮你骂那些黑子呢，我这就去帮他！”，再到最后“哥！原来你都有未婚夫了嘛！！没事，打扰了，和万千网友们一起祝你们百年好合！”
凭借小段的只言片语，周尘瑜猜得出在乔栩发声明前他在网上被骂得有多惨烈。
他忍不住重新点进乔栩的主页，把那条置顶的声明读了一遍又一遍。
虽然还不清楚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小学弟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选择站出来维护他，但周尘瑜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脏在胸腔里的疯狂鼓噪。
他以前便隐约察觉到乔栩在他心中有一点与众不同，而这一次，他确信自己真的要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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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从激情互喷中逐渐恢复冷静的乔栩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后悔。
因为在骂战中对方永远都揪着周尘瑜和陌生人接吻、私生活混乱这一点不放，乔栩气得跳脚，甚至搬出了“自己就是照片上的另一个人，而且是周尘瑜的男朋友”这样的说辞。然而对面依旧不依不饶地表示：“谁知道你是谁啊？不会是那个死gay的p友之一吧？你们gay圈可真有意思，凭一张嘴随便就能成别人男朋友。”
乔栩一气之下登上了自己认证过的大号，心想我这就让你们知道我是谁！男朋友不够格是吧？那未婚夫总行了吧！看爸爸让你们这些小畜生分分钟打脸！！
那条声明就这样诞生了。
网上的确消停了，他的私信却炸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那位热衷于网上冲浪、随时关注各路八卦消息的亲娘吴女士。
电话打来，那边劈头就问道：“小兔崽子你出息了？真的把小瑜搞到手了？你们老乔家祖坟冒青烟了？”
乔栩听得直翻白眼儿。
因为乔家和周家长辈交好，两家人常有往来。在乔栩还小时，吴女士就是一位资深“瑜吹”，看她这三个亲儿子哪个都不如人家周尘瑜。
自幼就饱受亲娘嘴里这位“别人家的孩子”的摧残，也是乔栩讨厌周尘瑜的重要原因之一。
“订婚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告诉家里一声，我刚才和亲家母通电话，她也不知道呢。”
等等，不是，怎么就亲家母了？
乔栩急了，赶忙道：“妈，你听我说，没订婚，我是看到网上那么多人骂他……”
“哎哟我们小栩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吴女士激动地打断了乔栩的话：“那就趁着个机会订了吧，我们过段时间去C市，两家一起坐一坐。对了你们同居过没有？你现在就去和小瑜一起住吧，提前磨合一下。你C市的房子正好借你刘姨住几个月……”
吴女士倒豆子似的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压根儿没给乔栩辩解的机会，说了一句要开始敷面膜了就顾自挂了电话。
乔栩目光呆滞地望着手机。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好想拥有时光机器倒退回一小时之前，把自己打字的那只手剁下来啊。
手机忽然“嗡嗡”地振动起来。
屏幕上只有一串数字，但是他记得这个号码。
乔栩犹豫再三，过了二十多秒才接了起来。
听筒里传来一声低沉的笑，慵懒而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好，是周尘瑜的未婚夫吗？”
乔栩猛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又振了起来。这次对面只问了三个字：“害羞了？”刚刚的流程又循环了一遍。
在手机第三次接通时，周尘瑜投降道：“不逗你了乔栩。说正经的，我就是很感动想谢谢你。”
“感动就算了。”乔栩麻木地说：“我能借住一下你家客房吗？”
得到了周尘瑜“随时欢迎”的答复后，乔栩略微松了口气。看来对方并没有觉得自己多此一举给他添了麻烦……
不是。他为什么要考虑这个？周尘瑜越麻烦他应该越高兴才对啊。
可能是因为他察觉自己沦落到了不得不求着死对头收留的凄凉境地，被这个事实冲击得神志不清了吧。
于是乔栩企图抵抗一下这操蛋的命运，可惜结果令人悲伤。
因为他在C市关系铁到能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亲友只有程修远一人，然而他并没有去给人家新婚燕尔当电灯泡的胆量。
他母上大人口中的刘姨当天傍晚就带着她的几个姐妹大驾光临，无家可归的乔栩带着行李箱，在住两个月宾馆、关停酒吧在那里睡觉、不管不顾地对吴女士摊牌然后回B市和认命地去找周尘瑜这几个选项之间徘徊许久，最终跟着导航开去了周尘瑜的小区。
促使乔栩做出决定的，是他意识到今天这场舆论风暴其实还没结束。虽然撤了热搜，但因为周尘瑜颜值太能打，加上这个话题的敏感性，网络上的议论声仍然很多。如果他现在撂挑子走人，万一被无处不在的网友发现那条声明是假的，还不知会给周尘瑜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
不过乔栩坚决不承认这一点，他认定自己是为了去给周尘瑜添堵。
所以在对方给他开门时，他便先声夺人地找茬道：“你家这破地方那么难找，你也不下去接接我，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周尘瑜见他这副模样就忍不住想笑。虽然已经暗下决心对小学弟好一点，但多年来的习惯让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戏弄：“我还以为未婚夫夫之间不必讲究那些虚礼，看来小学弟是喜欢举案齐眉那种相处模式？没问题，我配合。”他清了清嗓子，拿腔拿调地说道：“娘子舟车劳顿，为夫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乔栩当即觉得一口气梗在胸口，脸憋得通红。
得尽快想办法让这事翻篇儿，不然在这人身边呆久了容易折寿。
见两句话就把小朋友堵得不吭声了，周尘瑜迷途知返，主动示好道：“晚饭吃了吗？”
“没。”乔栩没好气地说道，心想我特么竟然为了你一整天都没吃上顿正经饭。
“那我做两个菜。”周尘瑜道：“你先去放行李吧，左边那间是客房，我都收拾好了。”
周尘瑜难得做了回人，乔栩反而不太适应。客房打扫得很干净，床单被罩都换了新的，衣柜里甚至还整整齐齐地叠着几套按照他尺码购置的家居服。
乔栩知道周尘瑜心思细，毕竟是能在他的小论文里挑出若干标点错误和排版问题、害他被教授认定态度不端正而挂了科的人。
他晃晃脑袋，甩掉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趿拉着拖鞋回到客厅。
周尘瑜还在厨房里忙活。
乔栩喜欢吃辣，周尘瑜想要根据他的口味做两道菜，在抓住小学弟的心之前先抓住他的胃。但对于周尘瑜这种常年饮食清淡的人来说，对应该加多少辣椒毫无概念。所以他不得不边尝边调味，而每一口辛辣的食物落入胃袋，就仿佛在残损的胃壁上烫出一个个小窟窿。
周尘瑜掐着胃，硬挺着做完了两道菜。端进餐厅前，他先对着手机镜头看了看自己的脸色。嘴唇果然白得像鬼似的，于是他摸出化妆师给他的那管变色唇膏，又在嘴唇上涂了厚厚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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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栩看到桌上的麻辣香锅和水煮肉片，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在周尘瑜提出去做饭的时候，乔栩还幸灾乐祸地想这娇生惯养的人能会做什么菜。原本是打算看他出洋相的，没想到完成品竟好吃到让他恨不得连干三碗大米饭。
但在周尘瑜狐狸似的笑着问他好不好吃的时候，乔栩十分确定自己承认就输了。于是他忍痛把筷子一搁，梗着脖子说：“难吃死了。”
周尘瑜夹菜的动作一顿，抬眼盯着乔栩，又问了一次：“真的？”
乔栩非常不会说谎，一心虚就眼神乱飘，唯独一张嘴巴硬得很：“没错，就是难吃，我不吃了。”
周尘瑜心里笑他幼稚，下意识地沉着脸想吓唬这个小怂货一番。但转念一想，他现在要追人，得改邪归正。于是他换了种策略，摆出一脸受伤的神情，委屈巴巴地问：“我很用心做的，真的有那么难吃？”
乔栩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一僵。
“也，也不是。”他结结巴巴地说着，抓起筷子又夹了一大块肉片塞进嘴里，道：“再吃几口又觉得味道也还不错。”
小学弟果然吃软不吃硬，周尘瑜默默记在心里。
有了这番对话，乔栩顺坡下驴，狼吞虎咽地把两道菜吃得见了底。
周尘瑜自己倒是没吃几口，被问的时候就用“中午吃得晚，不怎么饿”搪塞了过去。
吃饱喝足的乔栩满足地摸摸肚皮，觉得应该聊聊正事了。刚准备开口，却听周尘瑜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说着难吃却还是吃光了，小学弟真是个善良的人。”
乔栩莫名其妙地看了对方一眼，在他因消化食物而供血不足的大脑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所以这人到底是在讽刺他还是在夸奖他？
“我会多加练习，努力做得更合你胃口一点的。”周尘瑜诚恳地说道。
这是什么捉弄人的新方法吗？乔栩一脸戒备地望着他，摇头道：“不麻烦周少，我订外卖就行。”
“那怎么行。”周尘瑜不赞同地说：“总吃外卖不好。以后只要我没忙到抽不开身，都会做饭给你吃的。”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乔栩皱皱眉，道：“我就是来借住一两个月，你当我不存在就行，反正以后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周尘瑜眨眨眼，道：“可吴阿姨已经告诉我家人说我们订婚了，他们已经开始商量咱们的结婚时间了。”
乔栩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亲娘可真能给他添乱！
“我现在就跟我妈说，让她去解释清楚……”
周尘瑜一把按住了他去拿电话的手，开口问道：“不能跟我试试吗？”
乔栩一愣：“试什么？”
“我喜欢你。”周尘瑜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道：“乔栩，能给我个机会和你谈恋爱吗？”
乔栩惊得瞪圆了双眼。这人可真是越来越没下限了，为了耍他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他不禁撇了撇嘴，道：“现在已经够乱了，你就别跟着闹了行不。”
“没闹。”周尘瑜没有放开他的手，用那双勾魂的眸子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小学弟，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周尘瑜喜欢他？怎么可能？
乔栩慌慌张张地别开视线，强迫自己忽视跳得飞快的心脏，故作镇定道：“大哥，别拿我开玩笑，我可一点都不喜欢你。”
周尘瑜顿了顿。
乔栩以前也经常把讨厌他、不喜欢他挂在嘴边，他从来都不知道，这句话听起来竟然如此刺耳。
一整天一直在痛的胃骤然猛缩了一下。他用藏在桌下的另一只手以暴制暴地压住胃囊，稳了稳呼吸，张口问道：“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维护我？”
“那是因为和网上那些人吵架吵上头了。”乔栩目光飘忽地说：“那会儿我太冲动，现在别提多后悔了。”
周尘瑜抿抿唇，又把掌根往胃里送了送，用微哑的声音道：“为什么要和他们吵架？既然讨厌我，看到别人骂我你难道不应该开心吗？为什么不和那些人一起骂我？”
乔栩愈发心慌意乱。他是讨厌周尘瑜没错，但在看到网上对周尘瑜铺天盖地的谩骂时，他一点都不开心。至于原因……他下意识地逃避思考，只绞着手指避重就轻道：“因为他们骂的不对，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正义感强行了吧？”
乔栩说话的声音挺大，但紧张到尾音都在发抖，明显是在虚张声势。周尘瑜难得地有些心疼小学弟了。
算了，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紧。他心想，于是没再追问，放开了乔栩的手，挑眉问道：“那你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乔栩暗暗松了口气。他悄悄在裤子上蹭掉掌心里的汗水，不假思索地脱口道：“既狂妄自大又娇里娇气还满肚子坏水儿的人。”
周尘瑜失笑。没想到他在小学弟心里竟然是这种形象。他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因为维护的是这种人，所以你后悔了？”
乔栩看着那人失落的表情挣扎了半天，最终小小地叹了口气，低声咕哝道：“也……也没特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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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栩身心俱疲地仰面躺在床上。
就在他差不多说服了自己把周尘瑜的表白当作开玩笑彻底抛在脑后的时候，对方却像给他布置作业似的留下了一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过两天再问你”，然后潇洒地向他道了晚安。
乔栩完全不想考虑。
他打开手机试图刷个朋友圈分散一下注意力，却发现一向沉寂的高中同学群竟有99+条消息。他怀着不祥的预感点开群聊，果然看到大家都在议论他和周尘瑜的事。还有以他同桌为代表的个别同学在不停地@他，言辞激烈地要求他为拱了她们男神的事给大家一个交代。哦，只有程修远一个人对他漠不关心，一心只想秀他和萧晏有多恩爱……
乔栩麻木地退出了群聊。
接着他亲娘的信息又涌了进来。
“小栩啊，妈和你徐阿姨找大师给你们算了个结婚的良辰吉日，在明年秋天。虽然有点晚，但准备时间充裕一点也好。”……徐阿姨是周尘瑜的母亲。
“大师看了你和小瑜的生辰八字，说你们是天作之合，般配得很，妈今天太高兴了！”……你又不说封建迷信要不得了？
“我和你爸开了一瓶拉菲，遥祝你同居快乐［图片］［图片］”……你们大可不必！
“哦对了，小瑜胃不好，而且不舒服总是一个人忍着不说。你婆婆挺不放心的，你在他身边要多照顾着点啊。”……谁是他婆婆？！
乔栩郁闷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用被子捂住了脑袋。
他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样啊？他才要胃疼了好嘛。
而且周尘瑜那么娇气，上学的时候男生都直接灌冰水只有他永远在用保温杯，吃饭也跟小姑娘似的细嚼慢咽，要是这样还能把胃作坏，那这人是豌豆公主吧？
不过……印象里周尘瑜吃的一向清汤寡水，可今天那人多半是良心发现照顾他的口味，做的两道菜都是重油重辣，不会把娇里娇气的人吃坏了吧。
乔栩辗转反侧良久，心里想着自己就是出去上个厕所顺便视察一下环境，绝对不是关心那个人的身体，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出了客房。
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去主卧视察，就在半敞着门的卫生间里看到了跪在马桶前的周尘瑜。
乔栩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周尘瑜？”他匆匆上前，犹豫着抚了抚那人紧绷的脊背，发现手心下的家居服几乎已经被汗湿透了：“你怎么了？是不是胃疼得厉害？”
周尘瑜吐得脱力，反应也有点迟钝，过了几秒才察觉到出现在他身边的人。
“没事。”他略微抬起头，透过满眼的生理泪水看了看乔栩模糊的身影，有些抱歉地说：“我吵到你了？”
“说什么屁话。”乔栩看着双手都戳在胃里，又俯下身子无声地呕出一口胃液的人，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清什么滋味儿。没忍住凶了人一句后，他又放轻了声音道：“别吐了，对胃不好。”
痛得不想说话的周尘瑜低低“嗯”了一声，就着乔栩的手含了口水漱了漱，接着便被人半搀半抱地送回了灯火通明的卧室。
“怎么疼得这么厉害？家里有药吗？”乔栩问一躺到床上就抱着肚子缩成了一团的人。
“就是一点老毛病，吃过药了。”周尘瑜白着一张脸，冲他挤出个笑：“我没事了小学弟，你回屋休息吧。”
乔栩望着他一脑门儿亮晶晶的虚汗，觉得这人根本就是有大事。
“你……”乔栩的话刚出口，却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周尘瑜腾出一只手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接了起来：“蕊姐，什么事？”
乔栩竖起耳朵。这个叫蕊姐的好像是周尘瑜的经纪人，大半夜的打电话来，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周尘瑜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应了几句“嗯”、“好”、“我参加”，乔栩估摸着说的可能是要参与什么节目，刚松了口气，却听周尘瑜说道：“明早五点让小段来接我吧。”
“你难受成这样还要那么早出门？”电话一挂断，乔栩就皱着眉头问。
“嗯，临时接到一个综艺。”周尘瑜这会儿稍微缓过来了一点，见乔栩表情不大好，就耐心解释道：“多亏你出面，这次热搜的事反而让我涨了点粉。这个节目大概看中了我在网上的热度，就联系了经纪公司，让我到Z市山区录两期节目，大概要去一周左右。”
乔栩听他这一解释，脸色更难看了。Z市？山区？一个礼拜？就他这个身体情况？
“你疯了？”
“没那么娇气。”周尘瑜笑道：“这个机会挺难得的，要不是之前定好的飞行嘉宾临时有事，也轮不到我。我真没事，不用担心……”
“谁担心了？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乔栩起身冷冷看了他一眼，“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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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栩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他特意没有把房门关紧，夜里又听到了几次周尘瑜在外面走动的轻微声响。乔栩强忍着没去管他，心里想着就这么折腾一夜，就算是铁打的人第二天也出不了门。
谁知乔栩在清早迷迷糊糊睡着了一小会儿，再醒来时就发现主卧已经人去屋空了。
乔栩本就憋着一肚子气，溜达到厨房看见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时，莫名其妙地更气了。
连他的话都不听，又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就这还说想和他谈恋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乔栩坐在客厅里一边生闷气一边薅仙人掌的刺。
薅秃了一排仙人掌后，门铃突然响了。
来人是个快递小哥，抬了一个大纸箱子，收件人处写着乔栩的名字。
因为除了家人以外再没有人知道他住在了周尘瑜这里，乔栩严重怀疑是他亲妈为了扼杀他回家的念头，干脆把他的东西打包寄过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吴女士就要失去他这个二十四孝儿子了。乔栩忿忿地想着，磨磨蹭蹭地拆开了纸箱。
当掀开箱盖，看清里面的东西时，乔栩愣在了原地——这个大箱子里堆满了乐高积木，而且大多数都是既价格昂贵又很难买到的绝版。
读大学时，他有段时间很迷乐高，还曾四处收集过各式限量款。但乔父发现后认定他这是玩物丧志，威胁要扣他的零花钱。乔栩很委屈，但迫于他爹的淫威，这个小小爱好就出师未捷中道崩殂了。
知道他这个小爱好也知道他住在这里的人，只有周尘瑜一个。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大学时代那个每天都在想方设法作弄自己的人，竟然还会记得他彼时最想要的东西。
他又想起昨晚周尘瑜对他说过的话：“从前我就总是会忍不住留意你，我以为自己只是觉得捉弄你很有趣。是我太迟钝，最近才弄明白，原来我是喜欢你。”
乔栩还记得听到这句话时的自己脸颊滚烫，仿佛能从头顶炸出一朵蘑菇云。
他处处去惹周尘瑜的麻烦，又真的只是因为看那人不顺眼吗？
乔栩没敢想下去。
他把一盒盒乐高整整齐齐地码好，过了没一会儿门铃又响了。
这次是来给他送午餐的外卖员。是周尘瑜提前在私厨订好的饭菜，订单上的备注栏仔仔细细地标注着一串不要加的食材，完整而精确地列出了所有他不喜欢吃的东西。
乔栩盯着那张小票呆了半晌，然后解锁手机，订了一张去Z市的机票。
周尘瑜微闭着眼睛，手臂横在胃腹，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小段在一边提心吊胆地看着。
周尘瑜今天脸色太差，所以上的妆较往常浓了许多。然而刚刚录完两个环节，他脸上的妆就全被冷汗晕花了。
“小段，给我拿几片葡萄糖。”回了休息室就一言不发的周尘瑜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小段登时如临大敌。
“瑜哥，你低血糖了？头晕吗？胃还很疼吗？”
“没事，吃过药不怎么疼了。”周尘瑜回答着，就着温水咽了四片葡萄糖。
胃里的拧搅跳痛暂时被解痉药压了下去，但他身上还是乏得厉害。也说不清哪里难受，又好像到处都不舒服。
“真不用去医院吗？”小段能感觉到周尘瑜的状态不好，不禁担心地问。
“不用，我心里有数。”昨晚没再吐血，胃出血应该止住了。问题不大，怎么也要撑到录完节目。周尘瑜心想。
倒不是这个节目对他有多重要，只是他存了一点私心。
当初周尘瑜会进入娱乐圈，其实是因为他的外祖母。外祖母年轻时曾是一位风华绝代的演员，但在嫁给外祖父后，她就选择相夫教子而离开了演艺界。老太太对她的选择并不后悔，但在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点遗憾。年幼的周尘瑜去探望定居国外的外祖母时，曾听她聊过这个话题，周尘瑜还记得自己拍着胸脯对外祖母说，要去替她再做一次明星梦。
不过长大了的周尘瑜意识到，自己其实不大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演员。
因为严重的夜盲症和一点黑暗恐惧症，导致他很难长时间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活动。这就意味着他和绝大部分影视作品几本无缘。
但为了兑现诺言，周尘瑜还是先进了娱乐圈，一边学表演，一边随意接了两部没有夜戏的电视剧试水。与此同时，他利用周家的关系，专门请了编剧和导演为他量身定做一部电影。
周尘瑜早就打算好了，那部电影拍摄结束之后，他就功成身退告别娱乐圈。正因如此，他其实根本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红。更何况他所谓的经纪公司都是自家请的团队，也没人指望他靠拍戏赚钱。
至于会接这部综艺，完全是因为蕊姐告诉他第二期节目要和伴侣共同参与录制。周尘瑜很确定，只要以这个为借口，乔栩一定不会拒绝他。
录节目就要秀恩爱，秀着秀着保不齐小学弟就开窍了呢？
周尘瑜正琢磨着，休息室外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周老师，准备一下，要开始录下个环节了。”
“来了。”周尘瑜收拢思绪，应了一声，撑着椅背晃晃悠悠地起了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