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话已经说在前面，我家是低调的有钱。
学校有两栋教学楼是我爸出钱建的，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唯二知道的是我两个发小，其他同学都被蒙在鼓里。
孟念期自然也不例外，听见我说没钱吃饭后只是稍微愣了下，没多问别的，接着开口：“还欠你一顿饭钱，中午刷我的卡。”
我哦了声。
还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没钱，想好的回答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就这么等到中午，第四节课下课铃一响，我瞄着摆在桌上的饭卡愣了愣，扭头看孟念期。
他没看我，正低头做笔记，桌上还摊着没合上的数学课本。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视线，孟念期开口了。
“你去吃吧，我不饿。”
我撇嘴，谁缺你这顿饭钱啊，想一起吃个午餐都这么难。
真高冷！
我起身犹豫了下，斟酌着开口想劝他一起：“要是要用密码怎么办？你跟我一起去嘛。”
他还是头也没抬，甚至没斜眼瞟我，只是稍微顿了下笔：“密码是0627。”
我嘁了声，当然不敢真发出声音，悄悄在心里叫了下。
毕竟我也是有脾气的嘛，平常都是别人上赶着对我好，只有我拒绝别人的份，哪儿还有别人拒绝我的时候？
这事我跟苏子秋说了，他和曲梦都是我发小。
不过曲梦吃饭跟她闺蜜一起，没机会和她聊这事。
“你管他有没有钱吃饭呢？又穷又装的！”
苏子秋这人挺暴躁，听我说完就骂起来了，也没管我俩还在排队。
我慌张拽了下他袖子：“你小声点。”
他哼了声：“你还笑曲梦，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
“能一样吗？曲梦高中里喜欢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花心的女人。”
“那你的意思是你喜欢他？”
我嘶一声：“也不算吧，可能看他都不和人交流，我感觉做他朋友这事挺有挑战性的。”
苏子秋不吭声了，努努嘴示意我往前走，轮到我选菜了。
“要哪个菜？”
食堂阿姨问这话时我心里又在打小算盘。
孟念期卡里肯定没多少钱，那我不如把钱花得差不多了，下次他再来食堂，我又能顺其自然把卡借给他，这么一来二去不就熟了嘛。
妙啊！
我磨磨蹭蹭点了三荤两素，总共二十多块钱，刷卡时却发出滴滴两声。
余额不足。
我尴尬得脚趾抓地。
苏子秋噗嗤一声笑出来，把卡伸过来帮我刷了。
等吃完饭后我急切想知道孟念期卡里到底还剩多少，就跑去小卖部买了根五毛的棒棒糖。
显示余额还剩九块五。
诶不是，怎么能这么穷？
说请我吃饭，结果欠十块就请十块钱的饭，一点不多的。
我心里一合计，怪不得孟念期不吃，原来是卡里只够买一份饭的钱了。
回教室的路上我用卫生纸对着嘴唇猛擦，想把残留的油水擦干净，觉得差不多后扭头问苏子秋：“你看得出来我吃过饭吗？”
他有些懒得理我，两条眉毛快皱成个八字：“像神经病。”
我踢他一脚，自己伸手摸了下，这都快破皮了，应该看不出来。
一回到教室，就看见孟念期还坐在座位上，我走之前是什么姿势现在就还是什么姿势，只不过桌面上的书换了。
我轻手轻脚回到座位上坐好，把棒棒糖和饭卡推到他面前：“还给你。”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拿饭卡时看见旁边的棒棒糖显然愣住了，没多犹豫就把它放回我课桌上：“我不吃。”
我轻咳了声：“这是拿你的卡买的。”
他听完这话就立马反应过来，扭头问我：“你没吃饭？”
“好久没吃糖，路过时就买了一根，结果买饭的钱不够了……”
孟念期听到这也没多大反应，甚至表情都没变：“那我过两天直接给你钱吧。”
说完就继续埋头做题，没有要关心我还没吃饭这事儿的意思。
我有一点点生气，但想到他是真的没吃午饭后又感觉也没那么生气。
我拿起桌上的棒棒糖，用胳膊撞了下孟念期：“你没吃饭饿不饿啊？这个给你吃。”
他露出个莫名其妙的表情：“不饿。不是你想吃才买的吗？”
“呃……”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知道接什么好，讪讪把糖揣回兜里。
孟念期真的很擅长冷场，跟他讲话没说几句就能把天聊死。
那个棒棒糖我也没吃，不喜欢荔枝味的，等放学回家后把它给小瑶了。
小瑶是王婶的女儿，王婶是我家请的保姆。
我爸妈工作都挺忙的，平时是王婶在家做饭照顾我。小瑶刚上小学，放学后就跟着她一起过来。
今天没什么作业，我一边啃苹果一边看小瑶做数学题。
视线飘飘忽忽落在她书包上，粉红色、上面画了两个迪斯尼公主，看样子挺旧的。
我扭头瞥见自己的书包、纯黑的，虽然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实际价格快四位数。
嘶……
“瑶瑶，和哥哥一起下楼吃饭！”
吃饭时我还想着这事儿，把筷子一放，开口跟王婶说：“我跟小瑶换个书包吧，我这个给她，她那个旧的给我。小瑶不想要的话就当二手的买了，应该值个好几百，还能再给她买个新的。”
王婶听完后有些懵，大概没搞懂我整这一出是什么意思，隔了好一阵才点头：“噢噢！行，瑶瑶你待会儿把书包拿给哥哥。”
第二天我背着那个旧旧的粉红色书包上学，苏子秋看见就差把离我远点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我问他：“怎么样？看上去是不是挺穷？买不起书包只能用妹妹剩下的。”
“朱御你早点去医院挂个精神科。”
呵呵，这人就是嘴贱。
等我把书包背到学校，还特别留意了孟念期脸上的表情。
好吧，他压根没注意到我。
我故意搞出些动静，哐啷一声坐回座位上。他听见后果然扭头，我还期待他会说些什么，结果只是往我桌上放了张十块钱的纸币。
“还给你了。”
我嘴角抽了抽，顺手把那十块钱塞进桌屉里。
“是九块五，你多给了五毛。”
“当利息了。”
“那我请你吃五毛的辣条。”
“不需要。”
听到这儿我莫名想起苏子秋骂他的话，又穷又装……
可不是嘛，气死人了。
接下去两周我都和孟念期保持着这种不咸不淡的关系，每天对话不超过三句。不管我再怎么绞尽脑汁引起话题，他总能一句话把天聊死。
他也挺忙的，课余时间安排了满满的习题试卷。
想到孟念期也没跟别人说话我心里还好受些。
不过放学后呢？虽然知道他打了两份工，但具体是做什么我还不知道。
孟念期住哪里也不知道。
我想着，回家后给谢冰打了个电话。
他是曲梦对象，名义上的正牌男友。
“冰哥，跟你打听个人呗。”
“你说。”
“孟念期。”
“怎么，曲梦看上他了？”
“呃，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想知道。曲梦我帮你盯着呢，保证完成任务。”
“行，晚点给你消息。”
谢冰隔天就把住址发来了，另外附上一句：打工的地方还在查，你等等。
我回了个好，在手机里输入孟念期的住址搜索。
曲江路三十三号。
地点在东城区，那边烂尾楼多是出了名的，后来才由政府出面改建成好几期廉租房。
跟我家不能说顺路吧，只能说毫不相干。
我瞄着屏幕思考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开跟苏子秋的聊天框。
“朱御，你——”
“停。”我给苏子秋比了个住嘴的手势，背着书包坐上他的机车后座：“你先自行判断一下，要是觉得我听了会生气。”
“就先不用说了。”
苏子秋冷哼一声，故意使劲把头盔扣到我脑袋上。
我伸手把头盔扶好，忍了忍没骂，毕竟还指着他帮忙嘛。
西城区到东城区横跨一趟大概半个多小时，早上七点半上课、七点上早自习，也就意味着我要是想和孟念期制造偶遇就得六点起床。
孟念期这个人吧，时间观念极强，说七点上自习，他就绝对会在六点五十五到教室。
从他住的地方到学校大概十五分钟，所以还挺好蹲守的。
“诶诶！就这儿。”
我拍拍苏子秋的肩示意他停车。
前面那条路的巷口标着曲江路三十三号。从外往里看，能瞧见好几处楼盘挤在一起、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户型，建筑密度大、采光几乎没纳入考虑。
就……挺破烂的。
我心里这么想着，苏子秋那头就直接把话说出来了。
“妈的好破。”
我锤他一下：“怎么说话呢？你这是歧视。”
他呵呵一声，趴在车头上不吭声了。
“诶诶！出来了出来了！我先下车啊，你跟后面就行，记得离远点啊！”
我取下头盔放在后座，又摸了摸手腕，把小叔送的手表塞进苏子秋兜里：“帮我拿一下。”接着就背上书包往前走。
但始料未及的是，孟念期居然骑了辆自行车，眨眼的功夫就驶出十几米远。
我赶忙跑步跟上去，在他身后大喊。
“诶！孟念期？好巧啊。”
他听见喊声渐渐放缓速度，在我前面刹车后回头望过来。
我在他旁边停下，疾跑一阵有些喘不上气：“这都能……呼——遇见……呼——我们……真有缘分。”
他半晌没说话，只是皱眉表示疑惑，又隔会儿才开口嗯了声。
“我怕迟到了，能不能捎我一程啊？”
孟念期闻言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
特别便宜那种，在某拼上十几块能买好几个。
接着他就开口了：“还有十一分钟才上自习，你走快点来得及。”
我哽了哽、一时语塞，还没想好回什么孟念期就已经骑着自行车走了。
“轰轰——”
两声油门发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子秋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我没忍住去踢他机车轮胎泄愤。
“装什么嘛！让你装！”
“明天还来吗？”
苏子秋把头盔递给我，勾着嘴笑笑。
“要！”我老实把头盔系好：“赶紧的，去学校。”
到了学校孟念期也没话对我说，好像刚刚那段偶遇不存在似地。我心里不痛快，想开口质问他为什么无视我，却又找不到身份开口。
朋友吗？哪有朋友像他这样的？
哼。
我一个人闷了会儿，读书也渐渐没声了。
突然感觉自己这段时间挺奇怪的，干嘛非得注意孟念期这家伙啊……
可怜他没钱？
屁，虽然家里穷，但上赶着愿意给他花钱的男生女生一抓一大把。
可怜他没朋友？
也不对，这人没朋友完全是自找的，整天臭着个脸。
觉得他长得好看？
想到这我又悄悄侧过头瞟孟念期，虽然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他偏瘦、本该润白的肤色有些黯淡，但眉骨鼻形就是活生生的证据摆在那——这人就是长得好看。
我撇下嘴，有什么了不起的？
苏子秋帅、曲梦漂亮，我朋友都不比孟念期差。
思来想去，孟念期会吸引我还是因为有哪里不一样，可能是某种气质、也可能是某种习惯，只是我暂时还没发现而已。
等我空想的功夫，早自习已经结束了，同学都准备去食堂吃早餐。
孟念期起身时我伸手拉住他手腕，结果就瞟见他皱起眉。
我怕被嫌弃，赶忙撒手，接着又好声好气问：“要不要一起吃早餐啊？”
“不了吧，我赶着回来背书。”
孟念期说完甚至没犹豫，直接转身走了。
呵呵，其实我早就在家吃过了，也没有多想和你去食堂。
今天是孟念期第五次拒载我，并且假装没听见我在后面喊他。
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苏子秋的机车轮胎知道我有多生气。
他停车在路边，手肘撑着脑袋看了我会儿才开口：
“朱御，你真喜欢他？”
听见这话我下意识摇头，但想想后又点点头：“或许是有一点，就是……感觉他挺不一样的。”
“那你要追？”
“不然我现在这是干嘛？”
苏子秋不说话了。
“对！帮我弄一把铁丝钳。”
“？”
“你要铁钳就为了干这事？”
我换手继续剪孟念期的自行车链子，没抬头：“不然呢？总不能让他天天骑自行车丢下我跑吧？”
苏子秋没反驳，只是哼了声。
其实我就是不搞破坏，孟念期这车也快报废了。看这型号还不知道是那个年代的单车，品牌的logo早就磨得看不清。
没怎么费劲就把链子剪到快断裂，我停了手，钳子还给苏子秋。
我跟他是最后一节晚自习请病假先溜出来的，其他同学这时候都还在教室。
“那我去器材室还东西了。”
“好，等会你自己走吧，不用等我。”
送走苏子秋后手机刚好响了，点开消息发现是谢冰发来的。
内容是上次拜托他找的工作地点。
「查到了，国王酒吧。」
我有些不敢相信，孟念期怎么会去那儿工作，匆忙发消息跟谢冰确认。
「真的？」
「我自己家的产业，骗你干什么？」
我回复知道了就熄屏手机。
谢冰他们家是经营会所的，市里有很多产业，但操控的这么多门面都有一个共同点——提供擦边服务。
小到摸手陪酒、大到搂抱亲吻，再说深点就是你情我愿的潜规则。我一年前还想去见见世面，最后被苏子秋发现、揪着衣领说要打断我的腿。
不过谢冰他们家不搞强制那一套，能干干、不能干走人，说来说去把客人哄好算数，不管用什么手段。
好处是赚得多，坏处就是肯定要被占便宜。
孟念期竹竿一样的身材能打赢谁啊？还张那么好看，指定要被油腻——
不行！朱御你不能再往下想了！
我有些反胃，打铃声又吓得我一激灵。
同学们陆陆续续下楼，有跑得快的已经出校门了，住的稍远点的就到车棚骑车回家。
我靠在车棚边上踢石子，目光在人群里搜索孟念期。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校服，偏偏他穿在身上就特别打眼，哪怕在学生堆里。
我瞄着他走过来，假装不经意遇见：“哎呀好巧，刚下楼就遇见你了。”
他有些疑惑，扭头瞟我一眼：“你不是早就走了？”
嘶……忘了这事了。
“我在医务室待了会儿。”
他听见后只是哦了声，没有要问我为什么去医务室的意思。
我又一次被他的冷漠刺到，面子有些挂不住，还是强撑着表情问：“就，要不要一起回家？”
“不了吧，我还有事。”
他这么说着，从车棚里把自行车推出来，长腿一跨就要骑车离开，但还没骑出三米远就听见嘣地一声。
自行车散架了，孟念期摔到地上，表情有些茫然。
嘶……我也没下这么重的手啊。
